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在产房外,坐着心里发慌,站着又双腿发抖,紧张到衣服都被汗浸湿,直到听到从产房传来的啼哭声,那么响亮,那么有力气,向全世界宣告着自己的降临。
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不同了。
宝宝还在哭,一边哭一边咳嗽,齐砚行怕自己再多听一句“爸爸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军用机场有保密规定,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程问音和宝宝没有通行证,只能送到这里。
道别拖得太久,只会让双方更加舍不得,齐砚行知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他松开程问音的手,给宝宝擦了擦眼泪,而后打开车门,没有再回头看。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副官的:“开车吧,把他们安全送到家。”
车门关上后,宝宝执著地扒着车窗,脸蛋贴上去,嗓子都哭哑了,还在试图叫回他的爸爸。
程问音也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抱住宝宝,一遍遍告诉他:“爸爸会早点回来的。”既是在安慰宝宝,也是想从孩子身上获得一点信念。
这当然不是什么生死离别,不至于到流光眼泪的程度,但当面前的一切都充满着未知的迷雾和糟糕的预感时,每个人都会陷入不安和慌乱,甚至是深深的恐惧。
程问音没有那么勇敢,齐砚行也没有那么强大。
匆匆忙忙地相聚,又匆匆忙忙地分开。总是这样,心里有牵挂的人,转身后最狼狈。
在飞机上见到蒋述时,齐砚行很自然地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两个人相视一笑,表情都不太轻松。
“刚才看到你的车了,”蒋述说,“带着孩子来,应该更不容易走吧?”
齐砚行脸色发白,用左手按住颤抖不止的右手,低头看着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艰难开口:“……说得夸张点,每次看到孩子哭着让我不要走,都感觉像死了一回一样。”
蒋述没想到思维高度理性的人会说这样的话,顿时怔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想,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好好陪他长大。”
齐砚行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已经错过很多了,希望……能早一点开始弥补。”
“不说我了,”他问蒋述,“你怎么样,求婚成功了吗?”
提起这个,蒋述又开始头疼:“还求婚呢,准备了两个戒指,结果连门都不愿意给我开。”
“怎么会,没见到人吗?”
蒋述干笑了一声,自嘲道:“算是见到了吧。看我一直在门口等着,怕我饿死,开门给我扔了袋饼干,还是他最爱吃,但我最讨厌的巧克力味。”
他揉了揉眉心,“我老婆还真是厉害……”
蒋述这般心气高的人,此刻竟露出了一副输得心服口服的表情,齐砚行忍不住想笑,用手挡了一下,但还是被蒋述发现了。
“哎,齐副总师,你这是在嘲讽我吗?”蒋述见他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开玩笑道,“你这两天可是体验到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啧啧,简直是不知人间疾苦。”
齐砚行也不挡了,挺不厚道地继续笑:“抱歉,实在没忍住。”
认识时间久了,饶是他们俩这样严肃正经的人,也开始学会互相调侃了,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否则实在是难以经受住如此漫长的考验。
飞机上,蒋述看完了今天的报纸。
战争相关的新闻占了很大一部分版面,然而连他这样的职业军人都没能从中读出什么有效内容,更别说普通民众了。
这种模糊叫人生疑,蒋述碰了碰齐砚行的胳膊,同他耳语:“我们的要塞,怕是要由预备役……转为正式役了。”
“不出两个月吧,这还是我的保守估计。”
齐砚行心里的预想和他不谋而合,“嗯,最后的工作要抓紧办了。”
“蒋副总师应该会舍不得要塞服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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