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虹在旁监视他们,她正想加入战团,助她姐姐,听得珊瑚叫嚷,猛地起了杀讥,一声狞笑道:“已经迟啦!”倏地便是一掌击下,她正站在珊瑚的身边,华谷涵距离尚远,回身来救,已是不及。
眼看这一掌就要击碎珊瑚的天灵盖,忽听得呼的一声,耿照一拳捣出。原来耿照练了那“大衍八式”之后,功力已是胜过珊瑚,他虽然也是同样的被公孙奇点了穴道,但公孙奇点他的穴道用的是隔空点穴的功大,内力并未深透,耿照的解穴本领虽然不及珊瑚,却比珊瑚先解开了穴道。
拳掌相交,“蓬”的一声,耿照给震得倒退几步,但在他倒退之时,也把珊瑚拉开了。桑青虹大怒,上前追击,华谷涵身形一晃,已拦在她的面菌。
桑青虹正自一掌击出,眼看就要拍中珊瑚的后心,华谷涵忽地打开扇于,隔在当中。桑青虹这一掌,立心要取珊瑚性命,用尽浑身气力,即使是碰看一堵墙也会给她打塌,哪知华谷涵这一把薄薄的湘妃竹扇,竟胜似铁壁铜墙,桑青虹的掌心被扇于一按,竟不能再向前推动分毫,幸而华谷涵没有运劲反击,只是将她的内力卸开,否则桑青虹不死也得重伤。
桑青虹知道厉害,又惊又怒,急忙将掌力收回,斜跃一步,怒声说道:“华谷涵,你说过袖手不管的,这话算不算数?”华谷涵笑道:“这一场打斗我说过绝不插手,但这两个人是局外之人,你要加害他们,我可不能不管。”
桑白虹叫道:“青妹,让他们走吧!”就在这时,只听得“唰”的一声,杜永良一剑削去,桑白虹霍地一个“凤点头”避开,但头上的一缕青丝已被他剑锋削断,随风飘散,有几条沾上了桑青虹的头面。
桑青虹虽然是舍不得让耿照离开,对珊瑚也是抱着满怀妒恨,但眼看姐夫姐姐已是发炭可危,何况此际华谷涵又已出头庇护他们,自己亦是无计可施,权衡轻重,审度利害,只好抑下刁蛮的性子,恨恨地盯了耿照一眼,转过身相助姐姐。
公孙奇夫妇这时已是强弩之未,在群雄围攻之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桑青虹加入战团,也帮不了多大的忙,群雄分出马家三兄弟来阻截她。马家三雄的功夫,虽然没有一个及得上桑青虹,但他们兄弟配合有素,三兄弟市成了犄角之势,使用三种不同的兵器,同进同退,互相呼应,三兄弟联手合斗,三种不同的兵器,配合碍丝丝入扣,登时将桑青虹围在当中,桑青虹无法突围,根本不能与姐姐姐夫会合。
青海三马拦住了桑青虹之后,群雄对公孙奇夫妻更是加紧进攻。铁大鼎裹好断臂的伤口,娄师陀调匀了内息,又再加入战团。这两人虽然是受了伤,但他们功力深湛,顽强之极,受伤之后,满腔怒气,切齿报仇,打得更猛,去了三马,补上这两个人,围攻公孙奇夫妻的主力,不是削弱,而是更加强了。
华谷涵扇子一指,解开了珊瑚的穴道,无暇间她来历,转身便走。耿照想起桑青虹对他到底是有过好处,这时眼见桑青虹性命难保,却不禁有点恻然,多看了一眼。珊瑚低声说道:“耿大哥,不管你心意如何、此间之事,你我都是无能为力的了!”耿照默然不语,也只好转过了身,拉着珊瑚便走。
尚未走出大门,忽见一条人影,来得快极,华谷涵眼光锐利,看出是个背插拂尘的白衣少女,不觉心中一震,“是她来了!”
华谷涵心念未已,这少女已是闪电般地进了大门,眼看就要和华谷涵碰上,华谷涵迅即一个“移形换位”,巧妙闪开,只觉香风扑鼻,那少女轻轻“噫”了一声,已是擦肩而过。东园望在武林中辈份极高,是介于邪正之间的人物,脾气古怪,一向倚老卖老,心里却在想道:“岂有此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儿竟敢横冲直撞,不把老夫看在眼里。我偏不让路,看你如何?”念头刚动,只觉微风飒然,陡然间一股力道涌来,原来是那少女的长袖挥出,贴着东园望的腰身轻轻一带,凭着东园望这等老练的功夫,竟然给她攻个措手不及,未能避开。少女那股力道用得恰到好处,东园望身不由己地转了一圈,让开了路。东园望转了一圈,身上所受的劲道也登时消失,稳了身形,毫无伤害。东园望心中明白,这少女只是要他让路,并未用内力震他五脏,否则自己早受重伤了。东园望的功力虽然未曾完全恢复,但也是一等一的功夫,竟禁不住这少女衣袖的轻轻一带,心中好生骇异!
华谷涵已看出来者是谁,刹那间心中转了几个念头,寻思:“且看她如何?不必忙着招呼,她终须要找我说话。”华谷涵冷眼旁观,珊瑚则已失声叫道:“小姐,小姐,你来了呀!”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蓬莱魔女柳清瑶。
蓬莱魔女这时已看见珊瑚和耿照站在一道,心中也有点奇怪,但无暇多说,挥挥手道:“你们且站过一边!”脚步不停,向前直走,前面宋金刚这班人围着公孙奇夫妇,激战正酣。
宋金刚认得蓬莱魔女,叫道:“柳女侠,你来得正好。这魔头困兽犹斗,请你助一臂之力,早点收拾了他。”
公孙奇忽地也大声说道:“师妹,你来得正好,快把愚兄杀了,一来成全你的威名,二来也省得愚兄受这班鼠辈的凌辱。愚兄死在你的手下,死也瞑目!只是我的爹爹,以后可得拜托你照顾他的晚年了。”
蓬莱魔女在这一瞬间心情激荡之极,她明知师兄作恶多端。
但念及师父对她的教养深恩,念及师父对这不肖师兄又恨又爱的心中隐痛,再听了公孙奇这番激愤而又辛酸的言语,她又焉能投井下石,与师兄作对?
宋金刚等人并不知道蓬莱魔女与公孙奇的关系,陡然听得公孙奇叫她“师妹”,都不禁吃了一惊。公孙奇也因心神不定,又给娄师陀刺了一剑,虽非要害,却是血流如注!
蓬莱魔女忽地缓缓说道:“诸诸位看在我的份上,各自回去吧!”
蓬莱魔女虽然名震江湖,但这一班人也非等闲之辈,其中只有宋金刚一人是和蓬莱魔女相识,其他人众,只是听过她的名字而未曾见过她的功夫,焉能给她一言吓退?人人心中均是想道:“杀虎容易放虎难,公孙奇夫妻比猛虎凶狠百借,今日放过他们,日后祸患无穷!”
彝山双雄娄师陀、盘大王性情最为暴躁,娄师陀“哼”了一声道:“我们割了公孙奇的首级自然会走,不必你催!”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唰的一剑,就向公孙奇刺去;盘大王更是连话也懒得说,呼呼风响,金刀夹掌,早已是左攻公孙奇,右击桑白虹,其他各人,见他们二人动手,也一窝蜂地涌上,而且人人使出杀手绝招,意欲一举便将公孙奇杀了,那时造成定局,料蓬莱魔女也无可奈何。哪知蓬莱魔女出手更快,她一声冷笑,淡淡说道:“诸位既然不卖我的面子,那就请恕我也不客气了。”话犹未了,拂尘一展,只听得当当两声,盘大王的金刀,娄师陀的长剑,同时给她卷去,盘大王那柄金刀,重七十二斤,飞上空中,“轰隆”一声,将屋顶撞穿,飞出了屋外。宋金刚大惊,慌忙后退,杜永良却还来不及收势,一剑刺到了蓬莱魔女胸前,蓬莱魔女心道:“看他是东海龙弟子的份上,让他知难而退吧。”倒转拂尘,杆尖一点,正中杜永良的腕脉,杜永良虎口一麻,青钢剑也登时坠地。
蓬莱魔女滴溜溜一个转身,又杀入了青海三马那群人中,长袖一挥,“啪”的一声,打落了马驰的大斫刀,拂尘一展,卷去了马奔的长剑,纤足一起,又踢落了马行的判官笔。但见她衣袂飘飘,宛如穿花蝴蝶,举手投足,挥袖扬尘,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群雄的兵器,尽都被她打落,公孙奇也看得好生惊骇、心中想道:“我纵然没有受伤,也决不能似她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班人都打败了。她所使的功夫,有许多我也未曾学过,想来是我父亲晚年所创。哎,原来我家的武功,如此奇妙,其实并不输于桑家,可叹我见异思迁,反而让她一个外姓女子,全得了我家的真传了。”再看蓬莱魔女月貌花容,不知比他的妻子桑白虹胜过多少,心中不觉暗暗后悔。
桑青虹刚才被马氏三雄杀得香汗淋漓,如今一得解围,怒气未泄,唰的一剑,竟向失了兵器正在狼狈不堪的马奔刺去,蓬莱魔女喝道,“住手!”拂尘一挥,桑青虹的剑尖被她一拂,歪过一边,但她的武功在群雄之上,蓬莱魔女那一拂,只用了三分功力,却还未能将她的青钢剑拂落。桑青红使出“大行八式”的上乘功夫,剑锋一颤,居然又刺过来。蓬莱魔女心中着恼,加了几分内力,拂尘一招“倒卷天河”,这才听得“当啷”一声,桑青虹的青钢剑,终于脱手坠地了。
桑青虹面色灰白,做声不得。桑白虹道:“柳姑娘,我妹子不懂事,你看在她姐夫面上,担待些儿。多谢你解开了这场纷争,今日之事,过了便算。只要这里的列位英雄不再来找碴子,我夫妇俩也决不向他们算帐便是。”原来桑白虹早已看出蓬莱魔女的心意,知道她只是为了同门的情谊,才保护公孙奇的,却并非完全站在公孙奇这边。桑白虹这番活其实是言不由衷,她已打定主意,只待过了今日之难,待他们夫妇养好了伤,便要一个个地报复。
蓬莱魔女道:“师兄,你怎么说?”公孙奇声音枯涩,叫了一声:“师妹……”底下的话未曾出口,忽地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几晃,突然倒地。原来他内力消耗过甚,已呈油尽灯枯之象。恶斗一停,精神松散,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蓬莱魔女大惊,连忙扶起她的师兄。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狂笑之声,华谷涵朗声吟道:“弹剑狂歌过蓟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吟声清越,到了最后那一个“愁”字,声音已似在数里之外,原来当蓬莱魔女打落了群雄的兵器之时,华谷涵与东园望已飘然走了。这笑声、诗声,是华谷涵用“传音入密”的上来内功,远远送来的。
珊瑚叫道:“小姐,这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人,笑傲乾坤狂侠华谷涵!”蓬莱魔女呆了一呆,心头怅惘之极。她入门之时,早已看出华谷涵武功卓绝,心中已自思疑,如今听到了这笑声、诗声,不必珊瑚说明,她也已经知道是“笑傲乾坤”华谷涵了。
听他这一首诗,内中实似含有许多难言的情意。蓬莱魔女聪明绝顶,过耳即能背诵,她心中再次默念这一首诗:“弹剑狂歌过蓟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第一句似是说华谷涵之所以“弹剑狂歌过蓟州”,也正是为了寻觅她;二、三两句则是华谷涵自己慨叹“红豆空抛”、“知音难觅”:第四句以一个“愁”字了结,更是寄意遥深,似有无限衷情待诉,蓬莱魔女想起华谷涵送给她的那三件东西,想起了其中的那对联体同生的红豆,不禁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再想起自己的身世之谜,自己父母究竟是谁,是否还活在世上,这种种疑团,也只有向华谷涵才同得明白,她几乎就要追出门去。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也发觉她扶着的师兄,手足已经冰冷,她师父只有这个儿子,她又怎忍在这样危险的关头,坐视师兄死去?蓬莱魔女想起师父待自己的恩情,终于抑制下追华谷涵的念头。她扶起了师兄,手掌贴着他的背心,一股真气从她的内心大穴透了进去,过了半晌,公孙奇才睁开双眼,低声说道:“师妹,多谢你啦!”
桑白虹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蓬莱魔女力她丈夫运功疗伤,内心却似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十分激动,又似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混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惊惶、妒忌、感激、忧虑……种种情绪,互相纠结,刺得她的心头隐隐作痛。为丈夫的受伤而惊惶;为丈夫对蓬莱魔女所流露的情意而忧虑:对于蓬莱魔女的尽心尽力为她丈夫疗伤,则是又感激又妒忌。但此际她自己的功力尚未恢复三成,决无本领为丈夫运功疗伤,却只有倚靠蓬莱魔女了。
蓬莱魔女的心思却是单纯,她只是为了感激师父之恩,要救话师父的独生爱子。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什么避嫌,更想不到师嫂会对她存有敌意,她全神贯注地为公孙奇运功疗伤,待到公孙奇苏醒过来,能够开口说话了,她才吁了口气。
宋金刚这班人早已走了,公孙奇道:“师妹,我真是惭愧,我、我不知从哪里说起……”蓬莱魔女道:“师兄,你能够知错就好。你在不必思想太多,静心调治吧。我这里有几种药丸……”桑白虹道:“我们有自练的大还丹,柳姑娘你不必操心啦。”蓬莱魔女笑道:“不错,我一时忘记了,你们桑家的大还丹是最好的补中益气的灵药。嫂子,请恕我不能久留,我把他交给你料理了。”公孙奇道:“师妹,你就要走了?我爹爹他,他老人家怎么样?我想知道他的消息。”蓬莱魔女道:“他老人家很好。
师兄,我也有许多活要和你说,不过,不必急在此时,待你养好了伤,我会再来探望你的。“她治好了师兄的伤,心中想的已是另一件事情,华谷涵的影子在她脑海中重现,华谷涵的笑声在她耳边萦回,她是急着要去追赶华谷涵了。
珊瑚叫道:“小姐,等一等我!”拉着耿照紧紧跟着蓬莱魔女,转瞬间已走得无影无踪。桑白虹冷冷说道:“你的好师妹说过要回来探望你的,你不必呆呆地望出去的!”公孙奇霍然一惊,连忙说道:“娘子,你是从哪儿说起,我是感激她解救了今日之难,这干醋你吃得好没来由。”桑白虹冷冷一笑,心中自打主意。
蓬莱魔女走出了城堡,在孤鸾山下停下脚步,珊瑚追了上来,说道:“小姐,我有事禀告……”蓬莱魔女道:“你先回山去吧,你们的遭遇,待我回去再听你说。耿公子,我看你的武功已大大精进了,我不知道你何以得罪桑家,但我可以担保他们不会再与你为难了。我那枝令箭,还在你身上吗?”耿照道:“已给你师兄拿去了。”
蓬莱魔女无暇追究,另给了他一技令箭,说道:“凭你现在的武功,再有这枝令箭,此去江南,大约没有什么灾难了。好,祝你一路平安!”
珊瑚忽道:“小姐,慢走!我要请你恕罪……”声音有点咬咽,蓬莱魔女愕然止步,回头说道:“珊瑚,你有什么心事?”珊瑚道:“小姐,请恕我不能服侍你啦,我,我不想回山了。”蓬莱魔女怔了一怔,望了耿照一眼,微笑说道:“不是想和耿相公一道走吗?”珊瑚道:“倒不是为了这个缘故,耿相公现在无需我来护送的了,但我已打听得我杀父之仇的消息,此人现在江南。”蓬莱魔女道:“是谁?”珊瑚道:“是四霸天中的南山虎——南宫造。求小姐允许我到江南报仇。”
蓬莱魔女与珊瑚名为主仆,情如姐妹,听了这话,既为她欢喜,也为她担忧,说道:“南山虎的武功委实不弱,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珊瑚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纵然打不过他,也是要拼一拼的。”蓬莱魔女想了一想,说道:“珊瑚,多谢你这几年来一直陪伴着我,现在你要为父报仇,我不能拦阻你,我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本小书你带去吧。”
珊瑚按过来一看,原来是蓬莱魔女手抄的“天罡拂尘十八式”和“柔云剑法三十六式”,虽然不是蓬莱魔女的全部武学,却是她武学精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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