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述徐徐拖着话音:“图谋不轨者,有个同伙不是很常见么。”
兰珏问:“何郎中可有证据?”
何述懒懒道:“正是暂还没有,才要先押进牢中细细审。若证据确凿,还审什么?或押送京城,或就地正法罢了。”
兰珏正色:“全无证据,仅凭空猜疑,何郎中就要将一个确证不可能到场行凶的人缉拿下狱,恐不合律法。”
何述一挑唇:“怎的兰大人也头头是道地讲起公堂规矩与刑律了?本司记得,兰大人仍在礼部,此时还身在休省之中吧。难道在不知不觉时,调去了刑部?”
兰珏淡淡道:“行刺之事或与殿下有关,本部院亦在现场。且何郎中遇刺,按律或回避由他人审问,或亲自提审疑犯时,有其他官员旁听。故本部院才身在此处,做种种询问,绝无他意,更无其他缘故。”
何述再哦了一声:“如此说来,兰侍郎连声发问,神情切切,绝不是因为这张屏与你关系非同一般。”
兰珏神色一变:“何郎中,你此话何意?”
何述悠悠然瞧着他:“兰大人怎么急了?本司奉旨到此,不知行刺者究竟欲刺何人,兰大人又乃休省之身,这丰乐县暂时无知县。本司虽想避嫌养伤,但当下嫌犯只能由我亲自来审。兰大人对此有意见?”
兰珏缓缓起身:“何郎中便用这等态度与本部院说话?”
何述一副诧异神色:“本司,哦,下官的态度有哪里不妥么?”
兰珏不语,冷冷俯视他。
何述不屑地微微一撇嘴角,却还是慢吞吞地扶着桌子站起了身:“下官不解,请兰大人赐教。”
兰珏一甩袖子:“本部院先回去了,何郎中自己慢慢审。”
何述抬手一揖:“恭送兰侍郎……嘶~~”
兰珏侧回身:“何郎中,怎了?”
何述轻描淡写地道:“下官,无事。兰大人莫要担心。”
兰珏的语气无比关怀:“但你面色发白,双唇泛乌,怎可能是无事?来人,快扶何郎中坐下,传大夫。”
何述扶住桌子:“下官当真无大碍,兰大人慢走。”
兰珏一叹:“你这不扶着桌案都站不住了,还逞什么强?”
何述松开手欲站直身体,脚踝又是一疼。兰珏上前扶住他手臂,何述下意识后退想挣脱,腰又一颤,再倒吸一口冷气,抬眼对上兰珏溢满怜惜的双目,胃中一阵翻腾。
罢,罢,一个大意,动摇心性根本,竟是上了这姓兰的设下的套。
就说这根炼了千年的老油条怎会突然大失常态,原来是故意卖破绽,让他当其为回护那张屏方寸大乱,令他一时得意,言语失当。如此,便可借机发作。他就不能以有伤在身之故推脱不起。只要起身,便会牵动伤势,而后姓兰的即能……
兰珏再轻声一叹,吩咐左右:“速取担轿来,抬郎中大人去行馆,传大夫再细细诊治,莫要漏下什么未查出的隐伤。”
何述淡漠地咬紧牙关:“下官当真无碍,兰大人请先回吧。”
兰珏未看他,只环视左右:“尔等便由着何郎中任性?快,扶他去歇下,传大夫。”
左右只得上前,搀住了何述。何述盯着兰珏,露出冷笑。
姓兰的,你好,好……
王八羔子王砚,不单是你,你的一个个狐朋狗党,亦都是吾此生的魔孽!
“啊啾——”
数百里之外,正翻身上马的王砚打了个喷嚏。
小厮立刻扑到鞍前:“天晚风凉,大公子再加件披风。”
王砚一笑:“哪来的风。十有是老冯在偷着骂我,要么是老邓。别是他们已经转过弯来了。抓紧时间赶路!”一抖缰绳,径向远方驰去。
“啊啾——”
官道上,车轿中,冯邰亦掩住了口鼻。
车窗外的侍卫露出惶恐神情:“傍晚天寒,大人请保重身体,勿要太操劳。”
冯邰收起巾帕,道了声无妨,示意其继续禀报,侍卫道:“果如大人所料,王侍郎已备好了船,当下人也赶去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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