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瑾一想便明白了皇帝这是私下告诉过郭达对他照顾几分,一时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据上一世那位南祁皇子所说,自己第一世也是被打入了这诏狱。那人知道得并不很细,可看皇帝的处置,当日应当是携雷霆之怒,那自己当年在这诏狱之中想必也没少被“照顾”。
如今陛下竟还能大发慈悲,他是否该说一句谢主隆恩?
他确却是恍然大悟一般,眼中瞬时多了几分神采与孺沐,跪下道:“郭大人十分尽心,儿臣……儿臣谢父皇。”
最后几字,他声音中已有些许哽咽。
皇帝不由将他扶起,只见赵泽瑾眼角已然有些红意,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看来应当是他多心了,泽瑾和从前还是一样。
皇帝瞟了他一眼:“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还是这般不稳重。”
赵泽瑾有些羞赧似的偏了下头,再转回来时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已然收得差不多了,只有些许残余显得他一双眼神采奕奕:“谢父皇愿意信儿臣、还疼爱儿臣。”
又是这样赤诚的神情,似乎在赵泽瑾的世界中,只要他认定了一人可信,便会将所有真诚付与那人一般。
皇帝终于明白了自己今生得回记忆后为何每每不愿去看赵泽瑾的眼了,那种他一直逃避的情绪是愧疚,无论他承不承认。
恍惚间,赵泽瑜曾经说过的话在他耳边不依不饶地回荡着:“该认错的是您,您早该知道了。”
他错了吗?
那声音魔音一样绕着他,皇帝终于不堪其扰,自己在脑海中回答了出来。
不,朕没有错,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赵泽瑾轻声唤道:“父皇?”
赵赢终于挣脱出来,眼中那一点挣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笑意不达眼底:“泽瑾,朕先走了,若查明真相,非你所做,朕,亲自接你回宫。”若真是你所为,朕也绝不会姑息。
敏锐察觉到皇帝的情绪,赵泽瑾伏身送皇帝离去,大致想明白了陛下的一系列心思,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陛下的逻辑当真无懈可击,他得知真相后对自己有愧,如今触景生情一时有些悔意,却蓦然想起身为皇帝的不容置疑高高在上,于是便也都是自己这个令帝王不快的罪魁祸首的错了。
这便是毁了整个秦王府一世、又毁了小瑜两世的帝王。
还不到时机,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在心中,赵泽瑾面色寡淡,又是一副远离俗世的宁静致远之风。
长新宫,赵泽瑜被那胆大包天的造反侍卫以一尊他喜爱的玉盏为要挟,丧权辱国地在亥时便不得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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