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棠哟呵地一笑,“你可别看轻我。等我今夜学懂这一式,明日先帮你打赢骨力啜。”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好歹先赢过我吧?”裴雪娇有点感动,又有点悲悯,“你几时能将招式记住?”
叶玉棠道,“明天早晨。”
裴雪娇道,“这么几十个字,就不能记快点?”
“雪娇,剑招不是背,是需心领神会。”裴沁接着提议,“长孙茂,这一时半会儿,要学懂这一品惊鸿剑何其之难,更何况小姑娘这样的。要不,你亲自将这一品惊鸿,练给你这小学徒瞧瞧?也好叫我们开开眼?”
裴沁时常听人说,世上了悟一品惊鸿的只有三个人,一者雪邦当家祖母、《惊鸿剑》编纂者江进珂女侠;二者雪邦惊鸿山庄少庄主,江彤母亲江以敏,三者便是长孙茂。
这三人之中,也就长孙茂同她还算有点交情。今日他既点名道姓,有意指点雪娇,那必是要让他出招给雪娇瞧瞧。雪娇今日既见了惊鸿三人之一的剑招利害,若来日遇见雪邦女弟子,也不至落得下乘。
裴沁话音一落,众人皆跟着起哄,都说想看长孙茂的一品惊鸿。
巷道两旁的住户纷纷推窗,探头来看热闹。
长孙茂没动,没吱声。
叶玉棠趁着热闹的劲,也顺嘴起哄道:“前辈,你使一次,我就记住了!”
长孙茂闻声,抬眼来看她。
两相对视,叶玉棠觉得有戏,剑朝他一抛。
他一手接住。
四下起哄声更甚。
叶玉棠往侧边一让,脸上带着期待的笑。
这心态就跟长孙茂口中那群长安公子哥上平康坊看胡姬跳舞似的,看的就是个猎奇。
长孙茂盯着她,缓缓地说,“徙倚步第一……”
他讲话慢而轻,停顿片刻,转动身形,沿着巷道缓步而行,每行数步,便沿街剑指几次。起初举动仍稍显松懈疏懒,渐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步随剑游,到后头只觉得月光底下青灰的影子似疾云一现,一现即走。
至他收剑而立,众人都还没回过味来。只觉得整个过程中青灰的衣袂飘飞,却并未觉出这套剑法有何玄妙之处。
忽而一阵微风拂过,屋檐之上开始坠落白色霜粒。开窗看新鲜的街坊四邻听得如雷响动,以为乃是十月冰雹,被吓得门户紧闭。
他立在数丈开外,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伸手去接自屋檐上滚落的一串又一串珠翠似的东西。
此间,早已有眼尖之人看出坠落之物,乃是檐上结的秋霜。秋霜被他方才运出内力所震,碎作豆子大小,不动时,尚还因形而聚,不曾抖落;直至起了片刻微风时,屋檐之上的震碎的霜粒坠落纷纷,他伸手接住些许,攥在手心里……
一路走到叶玉棠跟前,这才轻轻扬手,扬出一串水珠滴落到两人中间,问她,“记住了吗?”
食肆中众人,连带着裴沁皆是一阵错愕,至此方才知晓这剑招妙极之处有二——
他这几步之间,将充盈内息化作千斤剑气隔山打牛,触物如雷霆电过,此是其一;
此内劲外发何其强悍却又精准如斯,霜碎却丝毫未落,甚至不及微风纷扰,此是其二。
不少人至此都恍然:往常都以为这剑招取名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乃是比喻练剑女子体态飘逸婉约,从不知“惊鸿”二字只是形容剑招本身。
起初几招里,叶玉棠是有些不屑,但只觉得他单纯想在漂亮姑娘面前炫炫技,因而故作疲懒疏慢,其实不过就是几招花架子罢了。
但自五六式之后,她心头卒然一震,倏地想起,这惊鸿剑四岁便可练得,本不需什么内力打底,而此剑式所超凡卓群之处在于至柔。
至柔至强,则跬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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