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笙站在倾城阁外,后面的人抬着棺椁。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了,倾城阁早上是不营业的,因此他再站几个时辰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可他迟迟没有敲门,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宁霜,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李怀恩的死。
终于门从里面打开的,走出的人,正是宁霜。他听楼里的杂工说门外站着位将军,话还没听完他就跑出来了。李澜笙看着宁霜面上的表情从雀跃变为惊讶,又归于冷静,他说:&ldo;你们怎么来了?&rdo;
然后他的视线才越过李澜笙,投在后面,投在那具棺材上,就凝住了,再也没移开。
李澜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宁霜又退回倾城阁去,摔了门:&ldo;李怀恩说他会亲自过来接我,不必劳烦你们了。&rdo;
&ldo;宁霜,他……&rdo;
&ldo;你住口!&rdo;宁霜没把门打开,听他的声音像是怒极。&ldo;他从不食言!让他自己来见我!&rdo;
李澜笙喉头苦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是他不力,没能护好自己身边的人,他这个人风光一世,其实从没做对过。良久,李家军的人终于走了,宁霜坐在自己房中,手里攥着李怀恩送他的那块玉,神情冷静的可怕,他想,战场那么乱的地方,怎能断定死了的人就是李怀恩呢?不是常有认错吗?李怀恩绝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
当初李澜笙不也死而复生吗?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花臣醒时,轩辕弈正在他旁边坐着,他有些恍惚,看见轩辕弈没事却松了口气。轩辕弈见他醒过来,忙奉了杯茶。
&ldo;李澜笙谋逆死罪,还妄图谋害朕,害你受惊,理应处以死刑,当即问斩。&rdo;
顷刻间,花臣手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弈:&ldo;他虽犯错,可之后若不是他及时悔改,大晋早已亡国!&rdo;
轩辕弈推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漠然道:&ldo;所以,朕才不想留这么个隐患,谁知哪日他又会一时兴起谋反呢?&rdo;
&ldo;不会!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战乱平息后就不问朝堂事,过安定的生活。&rdo;
轩辕弈冷笑:&ldo;小叔,你的记性真的很差。他昨日才刚刚利用过你,你又帮着他数钱了。&rdo;
花臣看着眼前的少年,突感陌生。他们分别已经有一年了,他已经拿不准这个孩子的心思。
轩辕弈看花臣不作声,变本加厉道:&ldo;长乐死了。他就死在李澜笙手里。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因为李澜笙不仅利用你,还利用长乐对你的情,他笃定了长乐会来护你,他多坚信长乐的情,可你呢小叔,你信他的吗?你信他会为你而死吗?你这一生都被他禁锢,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小叔,经过昨天的事,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朕还真不知道长乐拿他的命,换了什么。&rdo;
&ldo;住口!&rdo;花臣生硬地打断他,他知道他这辈子对不起长乐,对不起很多人,可这些跟李澜笙没有关系。&ldo;他怎么对我,与你无关,你不必假意慈悲。&rdo;
轩辕弈的脸色黑得难看:&ldo;看来你是执意要保他了?&rdo;
花臣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叩首道:&ldo;求皇上收回成命。&rdo;
&ldo;呵……&rdo;轩辕弈笑了起来,仿佛看花臣下跪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甩在花臣脸上:&ldo;你知道父皇临终前交代我什么吗?他说,以后不论你犯了什么错,都不要让你跪着,他说你膝上有伤。可我如今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他知道你今日向我下跪是给别的男人求情,他还会不会心疼。&rdo;
花臣没再出声,轩辕弈也没再看他,只说:&ldo;外面雪下的正大,你去那儿跪着吧,要是你的诚心能让冰雪消融,朕就放过李澜笙。&rdo;他没再回头,拂袖而去。花臣起身出门,跪在了那积雪里,那时他想,弈儿如今果真像个皇帝。
南方的雪其实并不容易堆积太厚,多半时候是一半雪,一般水,冰寒刺骨从花臣膝下蔓延至全身,他身上只穿着晨起那件袍子,下摆早就被雪水湿透,他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却仍在咬牙坚持,这一坚持就坚持了三个时辰,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哪处是不疼的。
雪终于不下了,日头却没有立刻晴起来,天空阴沉沉的。
轩辕弈黑着脸站在房里,看着还跪在外面的那个人,身边服侍的人哆嗦得厉害,可偏偏他什么也不问,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既不赦免,也不那么绝情。
又半个时辰过去,花臣突然觉得周身麻痹,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昏过去没了意识。
这一刻轩辕弈仿佛等了很久,因为在花臣微有动作的时候,他就说:&ldo;把他扶进来,传太医。&rdo;
花臣被抬到了床上,轩辕弈将其余人轰了出去,亲手脱了花臣那湿透的衣衫,将他裹紧用汤婆煨了许久的暖被里。他抓住花臣冷得可怕的手,却一言不发,只静静等着太医来。
太医拿着药箱,通报后进来,再给轩辕弈请安,轩辕弈也不紧不慢地让他起来:&ldo;看看他的腿。&rdo;
等太医掀开被子,吓了一跳。花臣等腿上从膝盖那处一直到小腿,到腿根,都发着紫。他不敢过多反应,只急忙诊治,探脉问诊,拟单开药,一气呵成。
&ldo;有救吗?&rdo;轩辕弈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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