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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铄对陆行知和卫峥嵘的不同态度,是有原因的。
当年在审讯室里,朱刑警先审姚乐,陆行知坐在一边观摩,拿着小本记录。朱刑警故意叫他,姚乐(lè)!知道为什么抓你吗?姚乐脸上还青着,看起来挺生气,不吭声。朱刑警一拍桌子,喝道,姚乐(lè)!别装哑巴,好好想想,为什么进来的?姚乐嘴巴抿得更紧了。这时老杜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牛奶,放到姚乐面前说,姚乐(yuè),饿了吧,刚冲的奶粉,放了蜂蜜呢,趁热喝。老杜一脸忠厚大叔相,任谁都会对他放松警惕。姚乐看着牛奶,舔舔嘴唇,慢慢伸出手,端起来一饮而尽,还呛得直咳嗽。老杜说,这是真饿了,别急,我已经让人买吃的去了,夹肉烧饼,香着呢。姚乐听着咽了口唾沫。老杜又满脸同情地说,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饭都吃不上。姚乐动了动嘴,没说话。老杜推心置腹地问他,害怕了吧?往外跑,跑到哪儿不也担惊受怕?朱刑警打破了老杜建立起来的温情气氛,插嘴说,跑也没用,到处都是天罗地网!老杜虚拦了朱刑警一下,让他少安毋躁。姚乐倒有些诧异,耸着肩膀说,害怕?我怕什么?老杜大手放到姚乐肩膀上,说,人总会犯错误,咱们都是男人,犯了错误不怕,要敢承担嘛。说说吧,说完了吃烧饼…。。姚乐急了,嚷道,不就一辆破自行车嘛!说不定本来就是被丢掉的,我不过捡了个垃圾,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你们警察闲得吗?老杜和朱刑警有点儿纳闷,怎么这小子以为他是因为偷车进来的。
突然砰的一声,卫峥嵘踹门进来了,他右手揪住姚乐的脖领子提溜起来,左手扬着两张火车票说,我骟了你的蛋!你19号凌晨为什么连夜出逃?朱刑警和老杜赶紧把卫峥嵘和姚乐分开。老杜接过火车票看看,说,去北京了?还是没经验啊,首都的治安,苍蝇都藏不住,这不还得回来?卫峥嵘指着姚乐的鼻子吼道,别有侥幸心理!你18号晚上怎么作的案,怎么杀的人,你不说,我们也查得出来!姚乐的脸色变了,像被人从梦中惊醒,然后告知他地球刚毁灭了。他声音都哑了,声调高亢地说,杀人?你们他妈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人?朱刑警阴阳怪气地提醒他杀人动机—生气嘛,你不是说她是婊子吗?姚乐愣住了,渐渐反应过来,柳梦?柳梦死了?
陆行知凝神观察着姚乐的神色。姚乐像是自言自语,说,不可能,她不是傍上那个香港人了吗?他突然发疯似的跳起来,发出一声咒骂,骂完便要往外冲,好像要去帮柳梦报仇。卫峥嵘一脚把他踹回去了,骂道,再给我装!这一脚力道颇大,姚乐差点把桌子撞翻了。他靠着墙,身子慢慢滑落到地上,抱着脑袋,侧躺着缩成一团。
眼看姚乐陷入了自闭状态,问不出什么了,卫峥嵘他们都有点儿泄气,让陆行知留下看着姚乐,他们出了审讯室商量对策。陆行知翻看着姚乐的笔记本,里面都是他写的歌曲。其中一首叫《追梦者》,旁边贴了张柳梦的小照片。歌词写道,“脱了水袖长裙的姑娘,铅华换了轻浮的妆,台上跳着喧嚣的舞蹈,我却知道你的忧伤。”陆行知有些意外,抬头看看姚乐,只见他低着头,失魂落魄似的坐在墙角。
陆行知拉把椅子坐在他跟前,问,你的吉他呢?姚乐眼珠子动了动,半晌才出了口气,说,卖了。凭直觉,陆行知觉得这是实话,又问他,你19号凌晨为什么去北京?姚乐的声音像从喉咙底呼出来的,嘶哑地说,在这儿我什么都没了,北京还有音乐。看他的吐气发声方式,大概平时唱歌就这个状态。陆行知问,那怎么又回来了呢?姚乐看起来更加惆怅了,说,他们都说,摇滚死了。过了一会姚乐突然抬起头,眼中有泪,面带惊惧地问陆行知,你说,如果喝多了,会杀了人也不记得吗?陆行知没料到他有这个担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了一想,起身出了审讯室。
卫峥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瓶二两装白酒,一口一口闷着,已经喝了一半,看见陆行知出来了,问他姚乐现在什么状态。陆行知犹豫着说,我觉得不像是他。卫峥嵘烦了,不知道是烦陆行知的犹豫还是他的想法,呵斥道,又是你觉得!靠感觉还破什么案!他这种不三不四的人,骗吃骗喝、白吃白住,在社会上混了多少年了,说瞎话张嘴就来,蒙得你一愣一愣的。你那书生气赶紧给我脱了,不然这活儿你干不了!老杜在旁边道,老卫,还没喝多,怎么就说酒话。卫峥嵘对陆行知一摆手,进去看住了,别让他睡觉!熬他一夜再说!
霍大队突然冒了出来,说,卫峥嵘,嚷嚷什么!卫峥嵘噌地把酒揣进了裤兜。霍大队指指审讯室,问卫峥嵘,没动手吧你?卫峥嵘说,我还没抬手就耍死狗了。霍大队说,靠证据说话,别靠拳头。卫峥嵘说,那要是靠什么他都不说呢?霍大队问,是他吗,有多大把握?卫峥嵘扳指头一个个数,杀人动机、作案时间、出逃时间,还有铅笔!典型的情杀,十起有九起都是这情况。霍大队转向陆行知,问,新兵有什么看法?陆行知迟疑着说,我……说不准……没把握。霍大队皱了皱眉,卫峥嵘瞪了陆行知一眼。
突然大家的BP机齐声响起。所有人纷纷拿起来看,脸色一个个沉了下来。值班女警小常匆匆跑了过来,一看脸色,就知道携着什么消息。大家看着她越来越近,伴随着皮鞋跟踏水泥地的“嗒嗒”声,仿佛有种黑云压城之感。小常跑到霍大队面前说,霍队,又发案了,还是老城东,女性被害人。
黎明尚未破晓,暗青色的天空下,几辆警车鱼贯驶入老城区狭窄的街巷,赶往新的命案现场。
与柳梦一案的案发现场相似,这里也是即将拆迁的街道,住户大都搬走了,只余下残破的房屋。警车们刚到,早起的老头老太太们就围了上来。卫峥嵘刚打开车门,老人们的指责就乱箭一般射上身来。怎么回事?又死了一个!还有完没完?这地方还能不能住了?老城区政府管不管了?嫌我们都没权没势的,命不值钱?
维持秩序的民警们左支右绌,好不容易把老人们拦回去。卫峥嵘和陆行知在人缝中挤向案发现场。这次也是一间即将拆掉的破平房,房门已经被人拆走,窗户只剩下个四方形的洞,屋里稍微有点用的东西都被捡走了。
一眼看见被害人尸体,卫峥嵘霎时有些恍惚。死者跟柳梦的死状太像了,也被摆成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同样年轻、秀美,全身没有一处伤痕,赤裸的尸身白得刺眼。
法医老吕手持相机,在一旁呆呆站着。卫峥嵘问,发什么愣?老吕转头,看见卫峥嵘,脸上的表情好像被打了一拳。老吕说,只怕……是一个人。卫峥嵘没听明白,问,什么一个人?老吕说,和柳梦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卫峥嵘惊了,说,怎么可能?杀柳梦的在局里关着呢!看着相似的现场多了去了。老吕伸手一指。卫峥嵘走上一步,循着老吕的手指看去,死者的身侧有一支铅笔,是普通的HB铅笔,和柳梦身边那支一模一样。卫峥嵘蹲下身,盯着铅笔。老吕说,摆放的位置、角度跟柳梦案完全一样。柳梦案的时候,我还以为那铅笔是哪个小学生丢的,没想到是特意摆的。卫峥嵘像木雕般定住,仿佛痴了,但拳头却攥得越来越紧,老吕叫他也没有回头。突然他又猛地站起身,笔直向外走。陆行知不明所以,转身跟上他问,看样子现场没有能确定死者身份的东西,要马上走访吗?卫峥嵘说,走访个屁,老百姓都快炸了。你去自行车厂,我去电扇厂,去喷漆车间问,她眉梢有个痣。陆行知不解。卫峥嵘说,她头发有油漆味儿。
陆行知去了自行车厂。工人们刚刚上班,停好了本厂出产的自行车,提着饭盒走向各自的车间。
陆行知找到了喷漆车间,向一名中年大姐询问,这儿有没有一个眉梢有痣的女工。大姐指着自己眉梢说,这儿有痣?不会是杜梅吧?她昨晚上加班儿。大姐慌里慌张地领着陆行知走到职工照片栏,指着一张照片说,是不是她?陆行知看去,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甜,正是死者。陆行知点点头。大姐“哎呀”了一声说,她怎么!话未说完,大姐的泪就下来了,又接着说,她孩子可怎么办!她就一个人……。陆行知大吃一惊。
杜梅有个女儿,不到三岁,白天被托管在老城东街道托儿所。托儿所就在她家到自行车厂的路上,一出平房区就到。托儿所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有栋两层灰砖楼,院子里放了个破滑梯。托儿所虽破,但给附近上班的双职工家庭提供了方便。陆行知赶到托儿所,询问看护员。看护员记得很清楚,杜梅的女儿是昨晚上10点多钟被接走的,孩子都睡着了。这周围有几个工厂,上夜班的人也不少,托儿所有人值夜班。陆行知问她,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看护员说,女孩,快三岁了,叫宁宁,可懂事了,从来不闹。
陆行知问了杜梅家地址,给卫峥嵘发了个传呼,一刻不耽误地往那儿赶。杜梅家是胡同里一间平房,陆行知骑车赶到,撂下车去拍门。房门关着,陆行知推了推,老式弹簧锁是碰上的。他敲了几下,又趴在门上听,但没有孩子的哭声。
陆行知正考虑怎么把门弄开,卫峥嵘急火火地赶到,问,有人吗?陆行知说,门锁了,没听见孩子哭。卫峥嵘说,让开!说完飞起一脚,把门踹开了。两人冲进屋内,只见小家收拾得整整齐齐,床上铺盖都叠着,有几个廉价玩具。两人把所有的角落都找了一遍,没有孩子。
家里没有,发现杜梅的现场也没有孩子,陆行知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能从现场开始找,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一条巷一条巷地蹚。所有警察都出动了,以现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撒网,地毯式搜索。卫峥嵘似乎前所未有地愤怒,所有遇到的上锁的房门,都是一脚踹开,边找边骂,王八蛋!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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