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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走到了终点站,新历年迎面而来,但春节不过,中国人都不觉得已经到了1998年。元旦也只是草草地一天假,很凑合,就当是个平常星期天过了。专案组大会议室墙上的白布单地图增加到了三个,扩大到了江北区之外。但案情却毫无进展,所有人都有些欺上身来的疲惫。
霍大队和朱刑警看着墙上的地图,脸上都有些怠倦。霍大队问,老杜怎么样了?朱刑警说,他能扛,过几天又是好汉一条。今天很奇怪,专案组就他们两人在,空得慌,安静得不正常。霍大队发现爱放炮仗的声源不在,问卫峥嵘去哪儿了?朱刑警说,刚白晓芙打了个电话,说有什么发现,他马不停蹄就去了。霍大队说,陆行知呢,跟着去了?朱刑警说,没有,老卫去见白晓芙怎么会带着他。朱刑警想了想,说,咱们是不是跟陆行知说一声他们的事儿,让他别老不知趣儿去当电灯泡?霍大队摆了摆手,摇头出去了。
卫峥嵘确实来了南大,以为白晓芙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白晓芙拿着分析报告,跟他解释说,杜梅和柳梦体表皮肤擦拭取样,都有痕量高分子烃类……她看看卫峥嵘,把后面的内容省略了,说简单讲,是一种润滑油。卫峥嵘想到了另一种润滑油,骂道,这变态玩意儿!白晓芙说,不是,是汽车和机械设备常用的润滑油。凶手作案的时候应该是戴手套的吧,那就是手套上转移到被害人体表的。
卫峥嵘挺失望,脸上还不能表露出来。白晓芙问他,这个线索有用吗?会不会是修车的?卫峥嵘笑笑说,有用也没用,面儿太广了,不一定是修车的。我汽车后备厢里就有手套,上面肯定就有油,哪个开车的没伺候过车?白晓芙说,不光汽车,摩托车、自行车机油成分也差不多。卫峥嵘说,那就更……。后半句好心地没说。
白晓芙观察着卫峥嵘,说,你又喝酒了吧?卫峥嵘说,没有……昨晚上喝了点儿,还能闻见?卫峥嵘往后靠了靠,掩饰着扭过头哈了口气。白晓芙说,你脸色不好,上医院查查你的肝吧。卫峥嵘说,我没事儿,肝不好也是气的。
白晓芙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上面都是英文,递给他说,我同事从香港捎回来的,护肝。卫峥嵘接过来看看,又放下了,说,用不着,我从不吃药,咽不下去。白晓芙笑了,拧开瓶子,倒出一粒,又端上自己的茶杯,递给卫峥嵘说,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咽下去。卫峥嵘看着白晓芙掌心里的药,又看看水杯。她的手纤秀小巧,掌心红润。卫峥嵘居然有些脸红了。
正要说话,陆行知突然大煞风景地进来了,一眼看见了卫峥嵘,有些意外。来之前,陆行知先去了法医科,找着法医老吕,问他杜梅案的物证里有没有一个毛绒玩具,红色的,像个草莓。陆行知比了比大小,老吕想了想说没有,又说记不清了,让他去南大找白晓芙。
看见陆行知,白晓芙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把药倒回瓶子里,说,小陆你好。卫峥嵘咳嗽了一声。陆行知好像觉察到了屋子里的气氛,一时也有些尴尬,赶紧交代此行目的,想看看杜梅案的物证里有没有一个玩具。白晓芙在架子上一排纸箱中找了找,说,玩具都在这儿,已经验过了,没有什么发现。陆行知在箱子里翻找,有小动物玩具、拨浪鼓、万花筒,都是从杜梅家拿的,其中没有草莓娃娃。
卫峥嵘没好气地问,找什么玩具?陆行知说,宁宁好像有一个草莓样子的娃娃,可能是她案发那天晚上带着的,不知道在哪儿。卫峥嵘和陆行知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如果有这个玩具,很可能是凶手把它拿走了。
关于收养陆安宁的事情,杨漫父母决定,还是要郑重其事地开个会,谈一谈。会议召集人是鲁副局长,杨局长也列席了,双双驾临了陆行知和杨漫的筒子楼寒舍。四个人都进了卧室,门开了条缝,让宁宁在客厅里看动画片。
会议中,对于杨漫的执迷不悟,陆行知的消极抵抗,杨局长表情严肃,鲁副局长则已经有点儿气急败坏了。鲁副局长说,我问过了,收养手续现在还在办理当中,上次根本就是骗我!这个事儿,不行!说完她再次催促杨局长发言表态。杨局长发言说,这个事儿,要慎重。漫漫,你从小就任性、冲动,怪我们把你宠坏了。可收养一个孩子不是买个随身听,也不是养只猫,是一辈子的事儿,不能一冲动就做决定。杨漫说,我们很慎重,也做好一辈子的准备了,是吧陆行知?陆行知“嗯”了一声,不敢说话,就做杨漫的应声虫。
杨局长转向陆行知说,小陆,你不要事事听杨漫的,也要有你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嘛。你们才成人多少年,走上社会多少年?自己还是孩子,了解做父母的责任吗?能成为合格的父母吗?陆行知支支吾吾。鲁副局长说,老杨,你说话能不能痛快点儿,又不是开思想动员会,还打算一二三四五吗?行还是不行,你下命令,他们敢不听!杨漫嘲笑她妈说,我看你这当父母的就不太合格,还想搞一言堂啊。她妈指着她额头骂道,你就是昏头了,让西方的小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毒害了!你这是在中国,要顾及中国国情!收养孩子,是整个家庭的事儿,涉及现在和将来!不说别的,要是孩子她爸将来回来找她怎么办?杨漫说,她没爸。她妈说,怎么没有?那个犯法坐牢的不是?怎么能跟这种人扯上关系?杨漫瞪了一眼陆行知。陆行知赶忙跟丈母娘解释说,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人。
好,不管是不是,杨漫她妈敛了敛火力,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想过没有,将来你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血缘关系在这儿,谁亲谁不亲?她会怎么想,心理会不会不平衡?杨漫干脆地顶撞道,谁说我们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我们没有传宗传代的使命感。有个孩子,爱她一辈子,就行了,干吗非得是自己生的?她妈气得说不出话。陆行知听了,突然有些踌躇、不确定了,他没做过这个思想准备。杨局长看出来了,便跟杨漫讲,你这么想,是不负责任!你是别人的妻子,怎么能说这种话?就算小陆不敢反抗你,小陆还有父亲,你们问过他的意见吗?陆行知看看杨漫,一时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突然大家都安静了,宁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卧室门前,怯怯地望着他们。宁宁看着杨漫说,妈妈,你也不要我了吗?妈妈这个称呼,如轰雷掣电。杨漫愣了一下,泪夺目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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