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来,我立刻低声交代门外的弟子去叫郦铭觞过来,然后绕到水榭侧面的窗口。
清晨为了疏通浊气,窗子半开着,从窗缝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萧焕静立在书案边的侧影,他微低着头,丝毫没有觉察到我并没有走远。
隔了很久他才动了动,右手按住书案,低头轻轻咳出一口血。
他低低咳嗽着,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书案旁放置药品的小柜。
似乎是目测过到小柜的距离,他终于放开一直按开胸口上的手,用两只手按住书案,想要移到小柜那边去。
他艰难地移出一步,书案受力摇晃,桌边放着的笔洗站立不稳,顺着桌角落下,“咣当”一声摔碎,污水溅了他半身。
笔架紧跟着倾斜过来,他终于重重的摔倒在地,笔架砸在他身上。
闷咳声不受控制地响起,他用手掩住口,指缝中渗出鲜红的血。
我飞快转到前面,推门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
看到是我,他目光闪动了一下,还是捂住嘴咳嗽,艰难地说:“没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的身体,尽力让他靠在我的肩上,他似乎已经毫无力气,血迹淋漓洒在他的青袍上,和污水洇成一片。
我想要去吻他,却硬生生克制住了,只是说:“弟子已经让人去叫郦铭觞了,请师父先调理下内息。”
他断断续续地咳嗽,唇边还是不住溢出血丝,滑过苍白的下颌。
是我的错,我早就看出来他今天是在强撑,却还是用子弹震伤了他。
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了呢?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我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是我再次伤了他,所以我要把我自己赔给他,这样我就可以和他一起走了吧?不用再一个人留下来。
亲吻可以忍得住,眼泪却不停涌了出来,一滴滴落入地上,混在他的鲜血和水渍里,不见了踪影。
水榭外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是郦铭觞和宏青。
一看到房内的情形,宏青立刻上前,从我手中接过萧焕的身体。
郦铭觞很快检查完伤势,突然发起了火:“都说了轻易不要动用真气,混账小子!都当耳旁风了?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因为你,先生我都不敢再出去乱逛,守着你这条烂命,每日提心吊胆!像你那混账老子一样,不希罕这条命就去死!看我拦不拦着你!”
一边说着,一边点穴出针,手上一点都不慢:“说我是气死判官?我看你就要气死我了!我出师行医三十载,手上从来没有死人,你小子非要死在我手上你才甘心是不是?你要气死你先生我么?”
我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轻吸了口气说:“郦先生,与其说这么多,不如赶快救人。”
这一开口,郦铭觞终于发现了我,扫了我一眼:“这混账小子一直在教你练□□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是啊。”
一直紧闭着双眼低声咳嗽的萧焕张开眼睛,轻声插话:“是我自……”
“是我用枪震伤他的。”我打断他说。
“小姑娘,”郦铭觞眯上眼睛,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并非完全不知道这小子身子的状况,今日你这一枪,已经震伤了心脉,偿若再厉害一些,就算是我,也只有给这小子收尸的份儿!”
他看着我:“我不管你们闹了什么样的别扭,别说曾经夫妻一场,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你也不用下如此杀手吧!”
我咬了咬牙:“我也是无意的,练习中出现差错,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郦铭觞微眯上眼,口气厉声起来:“这小子武功不是只高你一个指头,就算你拿了一把□□,要伤他,除非是趁他不备用了诡计!你说,今天这么冷的日子,是不是这小子毒发支撑不住了,你还向他开枪?”
对此我无话可说,勉强挑了下唇角:“的确是。”
听到这里,郦铭觞针也不扎了,寒着脸一手拍在身旁的木桌上,木桌被他生生拍出一个几分深的手印:“一个个做事不知道深浅!看来我今天不教训一下你!你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好像以为我是故意震伤萧焕的,我无法辩解,看了眼床上的萧焕,掏出□□填上子弹,对准自己的胸口:“郦先生也不用麻烦,我打伤了师父,是大不敬,我还回来就好。”
郦铭觞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愣了一下。
我衣袖却突然紧了紧,萧焕不管还扎在大穴上的那些银针,强撑起身子,拉住我的袖子有些焦急的叫了一声:“苍苍!”
郦铭觞一跺脚闪到床边,扶住萧焕,一时间也不敢去动穴位上的银针,气极道,“混帐小子!还敢乱动!你当真不要命了?”
“把枪放下……”萧焕强压着咳嗽,汗滴从额角滑落,“快放下……”
郦铭觞又气又急:“好,你护着她!我是老榆木疙瘩,掺合你们这对天底下第二莫名其妙的小夫妻吵架!你们就吵吧,一个个都把自个儿憋死了,我看你们就舒服了!”
我看着萧焕拉着我衣袖的手,勉强笑了下:“我做做样子而已……我还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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