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常常站在小屋门边,看锁匠配锁。他想:锁匠和当兵的老婆搞腐化肯定也是在这间房子里。一想到当兵的,小陶就会想到张厂长,想到锁匠和张厂长的老婆搞腐化小陶就很激动。在小陶的年龄上这已经具体得不能再具体了,具体的锁匠,具体的张厂长,具体的锁匠小屋。只是张厂长的老婆小陶没有见过,她一定是非常非常的漂亮的。
卖货的老孙说得对,小陶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常常会触景生情。站在锁匠的小屋前,小陶想像锁匠怎样搞腐化,来到木工车间里,他的眼前就浮现出孙厂长上吊的情景。木工们告诉小陶,孙厂长是吊在哪根房梁上的,又是踩着哪张板凳上去的,解下来后又躺在哪里。一切都很具体。虽然小陶没有见过孙厂长,但仿佛看见了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孙厂长的舌头吐出来,一直拖到了下巴颏。
锁匠对小陶的来访总是很热情。他一面忙活,一面教小陶如何配锁。锁匠把一把永固牌铁锁拆开,再装上,仔仔细细地演示给小陶看。小陶也有求于锁匠,他想弄清楚搞腐化是怎么一回事。之所以没有问出口,是因为觉得和锁匠的交情还不够深。
为讨好锁匠,小陶把苏群自行车的铃铛盖子旋下来拿去卖废铁。锁匠收下铃铛盖,给了小陶五毛钱(远远高出收购的市价)。苏群再次找锁匠谈话时,后者看见放在宿舍里的自行车缺了铃铛盖,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将铃铛盖拿来送还苏群,小陶卖废铁的事就暴露了。
苏群要将五毛钱退回去,锁匠死活不收。苏群不禁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拉拢宣传队吗?”
锁匠只得收下钱,灰溜溜地走了。
事后,苏群严厉地批评了小陶,并禁止他再和锁匠来往。以后找锁匠谈话时,也不让小陶在场了。再后来,锁匠那间小屋的门就永远地关上了,在农具厂其它地方也见不到锁匠的影子。小陶不知道他是被开除工职回乡了,或者是被捕入狱拉去枪毙了?
4
老江比苏群大十来岁,所以她的女儿也比小陶大了十来岁,已经去部队当兵了。这件事,苏群羡慕得不得了。这年头,当兵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是下放干部的子女。况且,老江家当兵的是女儿,当的是女兵,就更是难上加难了,非得有过硬的后门不可。
老江的丈夫老宋是个老干部,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在部队有很多老战友。老江许愿说:以后小陶要当兵,他们家老宋可以帮忙。感激之余,苏群不无遗憾。她说:“我们一家都是近视眼,近视眼会遗传,陶陶的眼睛现在就已经不行了。”
可不是吗,小陶现在看东西,眼睛总是眯虚眯虚的,皱着眉头。话虽这么说,苏群还是心存侥幸。她鼓励小陶多看远方,看田野、树木,看绿颜色的东西。多活动,少看书。这正合小陶的心愿。现在,他更有理由在汪集街上四处闲逛,而不回三余读书了。
农具厂(5)
让小陶在三余扎根,当一辈子农民,是万不得已的事,是最后和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前途——当兵,老陶家人是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的。但如果能在汪集农具厂当一个工人,那也不错。至少也是城镇户口,每月能拿二十多块钱,并且不必种地了。这也是老陶鼓励小陶在农具厂待下去的原因之一,除了给苏群做伴,还可以熟悉工厂生活。
苏群进宣传队也它的好处,可以结识像张厂长、崔书记这样实权人物,没准以后就能用得上。至于认识老江,她表示可以帮助小陶当兵,虽然希望不大,但终究是一个意外的收获。老陶一家倍感振奋。老陶觉得,他们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老江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十分自豪,经常向苏群说起女儿是如何的懂事,在部队上如何的努力。苏群总是毫无保留地表示赞同,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老江的女儿不是自己的女儿,但老江女儿的今天也许就是小陶的明天。由于对儿女前途的共同关注,两个女人有说不完的话,彼此间的关系也越处越好。
一天老江把女儿从部队寄来的照片拿给苏群看,苏群说:“你女儿真神气,真漂亮!像你!”
老江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苏群于是向老江索要一张她女儿的照片,说是要留着作一个纪念。老江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她说:“你就先把这张拿走吧,我让女儿再洗一张寄来。”
这张照片,从此就压在宿舍桌子上的玻璃板下面。有事没事的时候,老江和苏群就会对着它欣赏一番。
小陶自然见过这张照片。不仅小陶,所有到过宣传队宿舍的人都看见过。照片上,老江的女儿头戴军帽,身着军装,两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像李铁梅一样。帽檐后面伸出两只小刷子似的小辫子,威武之极。见到照片的人,包括姓孙的锁匠,无不大加夸赞。
后来老江的女儿突然生病,老江请假前去探望。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姓孙的锁匠从农具厂消失后不久,一天老江的丈夫老宋来了。他推着一辆自行车,是来取老江的衣物行李的。老宋说,老江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她在医院里伺候女儿。他们的女儿如今瘫痪在床,已经成了植物人了。
问起原因,老宋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病,开始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可孩子要强,高烧四十二度,还轻伤不下火线,后来就把脑子烧坏了。现在吃东西和大小便都要人伺候,也不会说话,但是有感觉,会流眼泪。”
老宋无奈地叹息一番,收拾了老江的东西就驮上走了。临走时他从玻璃板下取出女儿的照片。苏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这张照片老江已经送给她了。苏群拉着小陶,目送老宋衰老的背影骑出农具厂的大门,眼眶不禁湿润了。
5
农具厂的一打三反运动结束后,苏群回到三余,继续当她的下放干部。小陶自然也回了三余,继续上学。汪集的游历,使小陶增长了见识,不免在同学中有了某种优越之感。
说到优越感,实际上小陶早就该有了。别忘了老陶一家来自省会南京,那可是一个比汪集大了许多的地方,下放以前小陶一直生活在那里。然而三余的同学,完全不买南京的账。当他们用小麦韭菜之类的问题为难小陶时,后者也曾试图反击。他向他们说起南京的街道,说起洪武路九十六号的院子。小陶说,下放以前他们家住在三层楼上,可他的同学无法想像。小陶就解释说,就是房子摞房子,一共摞了三层。他的同学就更不信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农具厂(6)
“老奶奶这么大年纪,怎么爬梯子呢?”他们问小陶。
老奶奶是指陶冯氏,下放的时候已经六十三岁了。她体态臃肿,年轻时裹过小脚,平时连门都不太出。小陶的同学反驳得很有道理。至于如何向他们解释楼梯,小陶就无能为力了。
汪集就不同了,小陶的同学中有很多人去那儿赶过集,对汪集街的情形还是有所了解的。但他们都是当天去当天回,小陶却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这会儿小陶唾沫横飞地说起汪集的种种见闻,他的同学听得如痴如醉,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上文我曾说过,以小墩口为一站,向东十里是汪集镇,向西二十里是洪泽县城。说起县城,小陶的同学大多没有去过。别说小陶的同学,就是三余村的大人去过的人也寥寥可数。小陶也不例外,下放快两年了,还没有去过洪泽。老陶家的人,只是老陶和苏群分别去过一次。老陶去洪泽是购买泡桐树苗,苏群则是去县医药公司采购治疗九月子瘌痢头的灰黄霉素和练习针灸用的假耳朵。倒是洪泽电影院的放映队每年会下到三余来放电影。
他们来的时候,整个三余大队都轰动了,村上人倾巢而出,涌向大队部所在空场上。电影要等天黑后才能放映。下午三四点钟,天还大亮的时候,空场上就放上了条凳,或是一块块的土坯,甚至一截树枝、一把稻草。无论土坯、树枝或者稻草都不是用来坐人的,只是占位子。虽然土坯之类的东西难以辨认,但放置的人自己清楚,从不会因此发生争执。
大白天占地方的自然是三余人,附近大队的人天黑后才能赶到,就只有站在后面,或者幕布反面看了。
第二天放映队流动到其它大队放电影,三余人就再无抢占座位的便利了。晚饭后,他们呼儿唤女,夹着小板凳,到三里路外的大张或五里路外的葛庄看电影,穿村过桥,行走在河堤田埂上则别有一番乐趣。
电影还是在三余放过的那几部,《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英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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