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委员年纪长些,又是藩台麟桂的私人,所以还是由他答复∶『这不要紧,藩台衙门要补怎么样一个公事?归我去接头。』
『粮道衙门也一样,归我去办好。』
『那就承情不尽了。』王有龄拱拱手说,『偏劳两位。』
『分所当为。』周、吴二人异口同声地。
『慢来,慢来!』张胖子忽然插嘴,『这把如意算盘不见得打得通!』
他说了其中的道理,确不为无见。通裕是想卖米,而自己这方面是想找人垫借,两个目标不同,未见得能谈出结果。
『那也不见得,』胡雪岩说,『做生意不能光卖出,不买进。生意要谈,就看你谈得如何?』
大家都点头称是,连张胖子也这样,『除非你去谈。』他笑道,『别人没这个本事。』
虽是戏言,也是实话,周委员私下向王有龄献议,『当官的』出个面,证明确有其事,实际上都委托胡雪岩跟张胖子去谈,生意人在一起,比较投
机。
这番话恰中下怀,王有龄欣然接纳,而胡雪岩也当仁不让,到松江以后的行止,由他重新作了安排。本来只预备跟通裕那面的人,在舟上一晤,现在却要大张旗鼓,摆出一番声势,才便于谈事。
一路顺风顺水,过嘉善到枫泾,就属于松江府华亭县的地界了。第二天进城,船泊在以出『巨口细鳞』的四鳃鲈闻名的秀野桥下。王有龄派庶务上岸,雇来一顶轿子,然后他和高升主仆二人,打扮得一身簇新,另外备了丰厚的土仪,叫人挑着,一起去拜客。
先拜松江府,用手本谒见,再拜华亭县和娄县。化亭是首县,照例要尽地主之谊,随即便来回拜,面约赴宴,又派了人来照料。接着,知府又送了一桌『海菜席』,胡雪岩作主,厚犒来使,叫把菜仍旧挑回馆子里,如何处理,另有通知。
『雪公!』胡雪岩说,『晚上你和周、吴二公去赴华亭县的席,知府的这桌菜,我有用处!』
『好,好,随你。』
话刚说完,张胖子的朋友,带着通裕的『老板』寻了来了,看见王有龄自然要请安。他受了胡雪岩的教,故意把官架子摆得十足。
这两个人是张胖子的朋友姓刘、通裕的『老板』姓顾,王有龄请教了姓氏,略略敷衍几句,便站起身来说∶『兄弟有个约会,失陪,失陪!』接着又向张胖子,『你们谈谈。凡事就跟我在场一样,说定规了就定规了。』
等他一走,周、吴两人声明,要陪同王有龄赴华亭知具之约,也起身而去。于是宾主四人,开始深谈。
深谈的还不是正题,是旁敲侧击地打听背景。顾老板坦率承认,通裕是松江漕帮的公产。接着,胡雪岩便打听漕帮的情形。
他是『空子』,但漕帮中的规矩是懂的。所以要打听的话,都在要紧关节上,很快地弄清楚,松江漕帮中,行辈最高的是一个姓魏的旗丁,今年已经八十将近,瞎了一只眼,在家纳福。现在全帮管事的是他的一个『关山门』
徒弟,名叫尤老五。
『道理要紧!』胡雪岩对张胖子说,『我想请刘、顾两位老大哥领路,去给魏老太爷请安。』
刘、顾二人一听这话,赶紧谦谢∶『不敢当,不敢当!我把胡大哥的话带到就是。』
『这不好。』胡雪岩说∶『两位老哥不要把我当官面上的人看待。实在说,我虽是「空子」,也常常冒充在帮,有道是「准充不准赖」,不过今天当着真神面前,不好说假话。出门在外,不可自傲自大,就请两位老哥带路。
再还有一说,等给魏老太爷请了安,我还想请他老人家出来吃一杯,有桌菜,不晓得好不好,不过是松江府送我们东家的,用这桌莱来请他老人家,略表敬意。『
客人听得这一说,无不动容,觉得这姓胡的是『外场朋友』,大可交得,应该替他引见,欣然乐从,离舟登岸,安步当车,到了魏家。
魏老头子已经杜门谢客,所以一到他家,顾老板不敢冒昧,先跟他家的人说明,有浙江来的一个朋友,他愿不愿见?胡雪岩是早料到这样的处置,预先备好了全帖,自称『晚生』,交魏家的人,一起递了进去。
在客厅里坐不多久,魏家的人来说,魏老头请客人到里面夫坐。刘、顾
二人脸上顿时大放光彩,『老张,』姓刘的对他说,『我们老人爷很少在里面见客,说实话,我们也难得进去,今天沾你们两位贵客的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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