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忠从大船帆下钻出来,大声说:“我来了!”
这时有人叫:“火!火!”
“谁的船起火了!”
人们望着一团火的小船已越漂越远。廖永忠发脾气说:“怎么弄的?又是沉船,又是起火的?”他此时已经无后顾之忧了,喊叫、发脾气都是表面文章了。
马秀英刚刚起床,正在梳妆台前梳妆,一个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来报:“不好了,金菊跳井了!”
马秀英手里的簪子当一声落在地上,折为两段,她忽的站起来,问:“这怎么可能!今天要送她出宫,昨天还高高兴兴的呀!”一边说一边往外急走。
金菊跳的那口井在太监住的后进院子里,是早晨打扫院子的太监发现的。
一群太监围在井台跟前,议论着,地上躺着金菊,身上的衣服湿了,头上有伤,并没有死,此时在呜呜地哭着。
一个太监说:“快别哭了,这是你阳寿不到,阎王爷不收你,你才大难不死呀。”
也有人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有什么想不开的,值得搭上命啊!”
有人喊:“王妃来了!”人们回头一看,马秀英带了一大群人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太监们闪开,马秀英蹲下身,扶起金菊,哭着说,“傻丫头,你怎么寻短见啊!”
一个太监说,幸好这是口半枯的井,水没有半尺深,她若是投另外几口,可就没救了。
她把金菊送回坤宁宫,安慰了她一番,因为范孺人有事找她,马秀英只得把七巧叫来陪金菊,再三叮嘱要看住她,怕金菊还是想不开。
在宫门口,马秀英碰到了宋濂的轿子。这老夫子刚从浦口回来,是到宫里来打探消息的。原来他是赶到浦口去迎圣驾的,结果白跑一趟。
马秀英笑了,说朱元璋给她约定的,不准过问政事,言下之意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宋濂又回到了礼贤馆,发现刘基刚刚起床,正在大柏树下悠悠然地打太极拳。刘基一见宋濂回来,就打趣地说:“白跑了吧?我劝你不要去的。”
宋濂说:“你这么沉得住气!本来说好平明时分到浦口去迎龙凤皇帝圣驾的,可到了地方,又告诉不迎圣驾了,让马上进宫去。这是怎么回事?”
刘基平淡无奇地说:“小明王死了,就这么回事。”
宋濂说:“你真敢咒他呀!好好的,都让百官去接驾了,怎么会突然驾崩?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方便啊!”刘基说,“翻船啊,不小心掉江里呀,船上失火呀,什么不成!”
宋濂想起来了,廖永忠走时,刘基就说过,小明王活到头了,皇帝也当到头了,当时宋濂还不信,难道真的应验了?
“走吧。”刘基收起剑,他要先去换换衣服,恭迎圣驾变成送葬,红白喜事嬗变,天下的事真是难说呀。
宋濂说:“依你的说法,这回吴王该同意登极改正朔了?”
“那当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啊。”刘基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说,“真是上天有眼,朱元璋这皇帝当得名正言顺,既不是抢的,也不是夺的。”
宋濂说:“好在李善长他们早把登极大典的一切准备停当了,衮冕加身就行了。看起来你不肯修皇宫,又走对了一步棋,替朱元璋省了银子。”
“但他心里未必高兴。”刘基说,“你不能总是一眼把别人五脏六腑都看透了,想想曹操为什么杀杨修?你多好,总是个好好先生。”
宋濂说:“我并非有意当好好先生,实在是没你那份才智呀。不过,说实在的,你过于锋芒外露,未必是好事,佼佼者易折呀。”
“我何尝不知?”刘基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呀。”
二人都大笑起来。
小明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从群雄角逐场上消失了,人们关心的是朱元璋登极称帝的大举动。
朱元璋听云奇说金菊投井了,大吃一惊,说:“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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