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云目光躲闪,“能怎么,不就和以前一样吗?”
方慕之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你太明显了,季别云,尤其是回京之后。每次一提起观尘大师,你知道你的样子像什么吗?”
他虽然不想搭理这个话题,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像什么?”
方少爷一笑,“你就像我那养了一只画眉的表弟。已经养出感情了,可家里人见不得他纨绔做派,逼着他亲手将鸟放生了。你那神情和他一样失魂落魄,明明喜欢却要主动放手,一回神就抓不住了。”
季别云仿佛心底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阵难受。
他垂下双眼,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勉强稳了下来:“他是和尚,不是鸟。”
“不都一样吗,你还不是抓不住?”方慕之看起来很是想不通,低声念叨了一句“有伤风化”。
季别云听见了也不反驳。
确实抓不住,喜欢是喜欢,但他又不能真的让观尘还俗,故而连喜欢也说不出来。
但季别云觉得自己既然如此收敛了,怎么还有挨骂的道理?
他有些恼羞成怒道:“你是不是很无聊?实在无聊就到马厩刷马去。”
方慕之将茶盏重重一放,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刀枪棍棒的,没料到还是个情种。”
“情什么种?”季别云抬手一指门口,“你再恶心我,就给我出去。”
方少爷如今也不怕他的威胁了,继续道:“宸京里爱慕观尘大师的人,最多也只是做做春闺幽梦,你倒好,近水楼台先起了歹心,这不是要把自己折进去吗?”
季别云犹豫了,把手放了下来,很是自我厌弃地问了一句:“观尘如此受欢迎吗?”
方慕之笑了一声,“这么说吧,要是没有观尘大师,悬清寺香火能少两成。男男女女,谁见了观尘那样的神仙人物不多看两眼?不仅飘然若仙,于佛学上又颇有造诣,待人还进退有度,游走于宫廷与世俗之间,可谓和光同尘。”
他越听越不是滋味。
目光不自觉垂下,瞥了眼自己。称不上什么神什么仙,论性子也不是谦谦君子,唯一能比过观尘的恐怕只有武力了。
方慕之还在夸,像是故意的,“人家可是公认的悬清寺下一位住持,前途无量啊,你仗着朋友的身份喜欢人家,要不要脸?”
季别云将手边的那块糕点捏碎了,心里拧巴,面上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就不要了。”他带着隐隐怒意,“喜欢他就是不要脸?他真是哪方神仙吗,凡人玷污不得,连喜欢都是亵渎?他的确出了家受了戒,佛祖能管他,但管不了我心里怎么想,我凭什么就不能喜欢了?”
他这番话说得怒气激昂,将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全吐露出来了。却见方少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道:“我说你是情种吧,你还不承认,原来真这么患得患失,快把我乐死了。”
方慕之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顾少年已经沉得可怕的面色,满脸笑意道:“你还担心自己不配喜欢他?别云啊,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吧,一窝山匪都被你端了,登阙会也熬了过来,如今好歹也是三品宁远将军,你还不配肖想观尘了?”
季别云愣住了,又听得对方叹道:“纯情啊,没有我提点可怎么办,不得在情字里跌上五六七八次?”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问道:“你提点了什么?”
方少爷从腰带侧面抽出一把折扇来,在他面前唰地一下打开,将世家公子的风流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观尘大师那样的人,谁去肖想都不会有结果的,人家就跟佛祖菩萨过一辈子了。说不准日后你与别人恩爱时,大师正捧着经书研读,你解甲归田了,人家还在研读经书。所以啊你不用有负罪感,尽情肖想,不过也别把喜欢当成爱慕,要懂得回头是岸,别陷太深才好。”
季别云皱着眉头细想了一番这段话,却没能说服自己。
“喜欢还是爱慕,或者陷得深不深,能是我自己决定的吗?”
方慕之神情凝滞,忍不住骂道:“榆木脑袋!”
“你骂我做什么?”他一下就不高兴了,“你自己风流,别叫上我游戏人间。”
“我风流?我游戏人间?”方少爷拔高了声音,满脸写着荒唐,“我洁身自好从不眠花宿柳,只是话本看得多而已,你污蔑谁呢!”
季别云听了这话忽然笑了,“哦,原来你刚才那副过来人的模样竟是装的,所谓提点也是从话本里学来的吧?”
这话一出,方慕之果然反驳不了,举着扇面将自己大半张脸遮住。
他踢了一脚方少爷的凳子,虽然身体不适但力气没变小,眼见着方慕之快往一边倒去,飞舞着两只胳膊在空中乱划,他又用脚勾住凳子下方把人拉了回来。
季别云自己坐得稳稳当当,幽幽开口:“少爷,今天这番话你可得烂在肚子里,连观尘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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