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悬清山陷入一片肃杀之中。
羽林军围寺,与原本值守在悬清寺周围的右卫相对峙。整座寺院灯火逐渐亮起,然而大门始终紧闭。
宸京城内也不安宁。
贤亲王府的书房还亮着烛光,王爷本人披了一件外衫,神色略显疲惫。他坐在桌前,盯着桌面上一封未拆封的信,无言地看了许久。
“什么时辰了?”明望问道。
“回王爷,再有半个时辰便该早朝了。”回话的是徐阳。
昨夜徐阳回到季宅,左等右等也没见到季别云回去,焦急间却收到了悬清寺的口信,说季别云去了悬清寺。
徐阳本不该怀疑,毕竟他那东家与悬清寺关系匪浅。但他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季别云很少悄无声息地消失,就算要走也会先知会一声,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又等了一个白日没等到消息,于是来到了贤亲王府,想让贤亲王帮忙打听下落。
王爷听见了并不着急,反倒宽慰他,说既然是观尘把人带走了,那必然不会对季别云做什么,这和尚把人护着都还来不及。
之后又让他别急着回季宅,在王府住宿一夜,主仆二人叙叙旧。
没料到都过了四更,竟然收到了悬清寺被羽林军包围了的消息。
徐阳自然是着急的,且不说季别云还在那儿,就单论悬清寺,若真的被元徽帝翦除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贤亲王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反倒去书房翻了一封信出来,之后便一直盯着那封信看。
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姓名,也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
“再不递过去就晚了……”贤亲王语气有些飘渺,“可是又很想打开看看。”
徐阳察觉到了什么,灵光一现,问道:“这是观尘大师给您的?”
贤亲王点了点头,“观尘算到了元徽帝会有这一步,故而提前将这封信拿给我,让我在恰当的时辰偷偷递到相府中。”
“算到了?”徐阳有些不解,“元徽帝此次派出羽林军围寺,是因为司天台观测天象之后发现南方有异变,故而出军封锁悬清寺,以待天象平息。若是观尘大师真的会观天象,也无法笃定元徽帝会因为这种理由派出羽林军吧?”
“非也,你可知道我那皇兄如此兴师动众,归根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明望见对方茫然,便解答道:“是因为观尘私下邀请了万良傲入藏宝阁。”
“什么?”徐阳震惊得嘴都合不拢,“这可是……这可是大逆不道啊!先帝有令,只有名家天子与悬清寺住持才可入阁,观尘大师邀一位权臣进去,这不是要反吗?”
明望冷笑一声,语带欣赏:“他胆子大啊,他就是想让万良傲反。还有所谓的天象,其实南边不是有异变,而是有新兴之象。观尘的确看得懂星宿,他也利用了这点,知道元徽帝一定会以此名义对悬清寺出兵。故而这封信……”
贤亲王沉吟不语,徐阳忙问道:“这封信怎么了?”
“观尘做了个局,早已料到代价是引狼入室,这封信应该是他将狼再次引出去的办法。”明望一边思索一边道,“既然元徽帝出手是借了这么一个玄之又玄的名头,观尘的回击应该也与此有关。我好奇得紧,却又不好把这封信拆了验证心中猜想。”
徐阳听下来,只觉观尘大师与往常的形象大不相同,竟是深不可测的谋士之才。
“他竟然没有跟王爷交代清楚吗?”
贤亲王摇摇头,“我与观尘虽然名义上是好友,但他这人对谁都不会放下防备的。罢了罢了,明日一早便会知晓了,说不定经此一闹,明天早朝会格外精彩。”
明望站起身来走出书房,唤来一个仆人,嘱咐将信悄悄送至相府。
徐阳旁观着,往常这种事都是交给他做的,可如今物是人非,他与王爷之间也回不到以前的主仆关系了。
“季别云他……”等旁人走了之后,徐阳开口道,“我总觉得季别云知道您将我派过去的目的,但他好像全然不在意。”
贤亲王看着那个仆人离开的方向,“你的意思是,他明白你是王府的耳目?”
“应该在最开始就明白了。”
徐阳想起季别云曾敞开心扉与他说的那些话,便觉得心软。少年看得比谁都清楚,却不在乎他与王府有无关联,还称他一声兄长,把他当做自己人。
一颗赤诚之心比什么都珍贵。
“可是自你去季宅之后,似乎从来没有称职过。”明望话里带着调侃之意,“没递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好像一去便被收买了。”
徐阳一愣,当即就要跪下认罪,却被贤亲王抬手拦住。
“王爷……”他语气十分纠结,“季别云是个好孩子,他信任我,我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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