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禹下了朝就往贡院去了。
礼部如今受新皇重视,尚书又年事已高,科考一事便落在了他肩上。他盘算着将春闱组织好了,不久后的殿试一过,等陛下挑出几个好苗子来,他的官运或许也能跟着沾沾光。
他看过今年一些举子的乡试考卷,没几个出彩的。故而只将几个朝臣门生挑了出来,加倍注意着,尤其是丞相独子也参与了科考,可万万不能怠慢。
郑禹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到了贡院之后也没费太多心神,手底下的人早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不需要他再来安排。
回府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叫来下人,再次询问南边的动静。这一次的结果仍然给他添堵,柳家剩下来的那小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背后的助力也隐形了。
“那边大人可有什么要交代的?”走回北厢的路上,他又问道。
“回主子,并无。”
眼见着那位都不急,他焦虑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毕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罪臣之子,没权没势又无依无靠的,能翻出多大风浪来?何况在戍骨城那鬼地方待了四年的人,就算勉强活下来也早就废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死在了某座荒山里。
郑禹放下心来,走到北厢同妻子用了晚膳,之后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回到卧房准备休息。
宸京的热闹不分白天黑夜,即使到了夜里也多得是集市。但郑禹当初故意挑了个远离闹市的宅子,白日里就一片幽静,入夜后更是悄无人声。
他躺下没多久便沉入了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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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宅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少年身着夜行衣越过围墙,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他避开值守的郑宅下人,进入了北边的院落,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书房。
房内一片漆黑,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凑到面前一吹,火光霎时间就跃了出来。他害怕光线太亮引人注意,用手掌挡住些火光,走到了书架旁。
四年过去,他不确定当年的事会留下书面痕迹,但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他在书房内翻找了一通,甚至在一方隐秘的锦盒中找到了一沓银票和地契,却也没有翻出丝毫与柳家之案有关的线索。
也是,如果真的与郑禹有关,对方也不会把指证自己的证据留下来。
季别云熄灭了火折子。既然找不到物证,那就去问问当事人。
卧房中,平缓的呼吸声极为明显。季别云走到床边,适应了黑暗之后勉强能看清外侧躺着的中年男人,然而里侧还躺着郑禹的夫人。
以防节外生枝,他从腰带里掏出一颗路边顺手捡的小石子,在手里抛了两下,然后对着床榻打了出去。侍郎夫人恰巧背对着外面,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她后颈上。
这下应该不会轻易醒过来了。
季别云第一回做这种不法之事,有些迷茫。偷偷摸摸闯入他人住宅的行为,若是放在以前,应该连他自己都不齿吧。
但思及自己深夜前来的目的,心中的那点茫然便消失殆尽了。
少年不慌不忙地抽出袖中短刀,抵在了男人脖子上。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快与夜色融为一体时才有所动作,他半蹲下来,用手背拍了拍男人的脸。
“郑侍郎,醒醒。”
被打扰了清梦的郑禹不耐烦地嘟囔两声,却仍紧闭着双眼。
季别云今夜本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面前中年男人的愚蠢之相让他失去耐心,拿刀背又用力拍了拍郑禹的脸。
“起来,有话问你。”
男人突然一颤,睁开了双眼,惊慌之间被冷冰冰的刀贴住了嘴唇,一声惊呼堵在了喉咙口。
黑暗中少年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别乱说话也别挣扎,在你的手抬起来之前我就会把你喉咙捅个对穿,明白了吗?”
季别云感觉到男人点了点头,才又问:“猜得到我是谁吗?”
郑禹久久没回答,他握着短刀又抵在男人脖子上,冷笑道:“难不成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所以你猜不到?那书房里那叠银票和地契是谁给你的,说说?”
他听见男人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似乎是在紧张。
片刻后,郑禹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是柳……”
话没说完就被刀刃拍了拍颈侧,季别云打断他,“好了,话不必说尽。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接下来就好办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少年停顿了片刻,黑夜中滋生的情绪缠绕住二人。郑禹感受到的是恐惧,而季别云感受到的,则是内心深处悄然生长的暴戾。
“你与柳家一案有无关系?”
平躺在床上的男人开始局促地喘气,却是摇了摇头,又答道:“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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