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很快就让人给踢开了,进来了四个扛枪的人,其中一个打量了吴石柱和吴贵几眼,然后冲吴贵点了点头,说了声“带走”。两个扛枪的人一把拉住吴贵的胳膊,就要往门外拉。
你们这是干什么?吴石柱着急了,一把拉住拉吴贵的那个人的胳膊。
给我们带路。那个扛枪的人说。
别……吴石柱还要说什么话,吴贵已经让他们从门里拉出去了。
吴石柱赤脚打片追到院子,月光下,他看见乱哄哄的人纷纷从石鱼河滩里踏泥带水地往过走。
吴贵被带走的同时也带走了李狗娃家的李胜。
吴石柱昏头晕脑地踉跄了几步,便一扑沓坐在硷畔上,像石桂花那样凄惨地嚎哭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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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河 第十八章
吴贵和李胜被拉走的当天夜里,吴石柱家垴畔的土圪尖上那只猫头鹰死了。
吴石柱嚎哭了一阵,觉得再嚎也没什么用了,便赤脚打片回到窑里,黑灯瞎火地在锅台上摸了一阵,才摸到一盒火柴,他把后炕棱上那盏煤油灯点着,黑乎乎的窑洞里顿时亮了起来。
娟娟嚎哭着,像蝎子蜇上一样,害怕地贴在炕崖根,直打哆嗦。杏花哆嗦着,两只泪眼惊慌不安地看着吴石柱,身子颤动得连话也说不成。
吴石柱说,快起来,赶快点。
是谁把贵带走了?杏花好容易止住哭,哆嗦着问了一句。
吴石柱哭丧着脸说,谁知道,我看见石鱼河的井子滩里,乱哄哄地美美有一群队伍,吆骡道马地走了好久才走完。
贵就是叫他们带走的?杏花穿好衣服,坐在炕头上问。
吴石柱看了一眼娟娟说,娟娟,你也起来,不怕,有大哩,队伍现在走完了。
吴石柱把他家里两个女人吆喝起来,慌乱地在炕席片子底下翻开了。杏花不知道吴石柱在寻什么?只顾眼巴巴地看,并没有问他。杏花和娟娟看见吴石柱在炕席片子底下翻到几张皱巴巴的废纸,把废纸撂到炕棱石上,一张张压平,然后慌乱地朝后窑掌走去,把废纸放在锅台上,用切菜刀把这几张皱巴巴的废纸切得齐齐正正,便一转身拿了一只碗,在水瓮里舀了多半碗水,放在切得齐整的废纸旁边,转过身走到了后窑掌的泥囤跟前,手忙脚乱地把一条胳膊伸进去。
吴石柱在泥囤里使劲地挖了几下,像在荒山上挖地一样挖得半把米,颤抖着手看了看,眼里的泪水险些流出来。
杏花和娟娟呆呆地坐在炕上,看见吴石柱使劲地揩了一把脸,这才走到锅台跟前,把手里的半把小米放进水碗里,然后端在手上,拿了那几张废纸,看了眼坐在炕上看他的杏花和娟娟,莫名其妙地给她俩说,跟我走。
你哪去呀?杏花急了,要拉他,但杏花迟了,吴石柱把门拉开,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外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地异常宁静,月儿挂在当空,把石马坬映照得很明。杏花透过开着的门缝看见端着碗拿着废纸的她那男人走到院子的硷畔上他常趷蹴的地方跪下。于是杏花拉着娟娟的手,一挪一挪地溜下炕棱,走到月光下的院子,站在吴石柱跟前。娟娟不明白他大要干什么,抖动着身子站在硷畔上她妈跟前,眼巴巴地看。
石鱼河上面李狗娃家窑里,石桂花仍然拉长声调地哭,她的哭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无比凄惨和嘹亮。
吴石柱在石桂花的嚎哭声中虔诚地在院子里划了一个圆圈,抬起头朝李狗娃家院子看了一眼,划了一根火柴,把那几张废纸点着,轻轻地放在圆圈中。杏花看到这阵势,拉着娟娟的手在她男人跟前跪下。
吴石柱烧着那几张纸,嘴里喃喃地说,老天啊,保佑我那孩子平安无事…
他在祈祷着,祈祷着吴贵,同时也在默默地祈祷着李狗娃家的李胜。
吴石柱烧着纸,把那碗放有小米的水倒在了院子里他画好的那个圆圈正中,爬在地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杏花和娟娟也跟着吴石柱磕了三个。
火苗在跳跃着。纸灰在飞舞着。火苗和纸火的飞舞中,吴石柱仿佛看到刚刚发生在石马坬的那个场景。一声火苗的爆响,他分明听见山头上正放着冷枪。顿时他的眼前一片火光,杀声惊天动地,一群扛枪的队伍再次冲进石马坬……
吴石柱尖叫了一声,便一个马趴栽倒在硷畔上。
杏花和娟娟哭叫着,把吴石柱从硷畔上使劲地往起拉,好不容易把他从硷畔上拉起来,杏花便扶着她那男人急切地问,你怎了?
吴石柱看了看扶他的杏花和娟娟,有气无力地说,不怎。不怎。
杏花和娟娟把吴石柱扶到窑里的炕上,吴石柱躺在土炕上脸色紫青得难看,像害上要命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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