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彻在赶路的十几天里没说过一句话。
因为没遇到人,当然是不用说话的。
人一旦停止说话,并且周围看不到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迹,就开始觉知自己作为动物的天性。
这种脱离人间尘世的状态,甚至让他慢慢产生自己原本就属于荒野的感觉。
他的心绪仿佛回到那个人族先祖暴霜露,斩荆棘,方有尺寸之地的时代,在这个世界,那也不知道是多少万万年前的事了。
他沉浸在这种漫无边际的遐想和心绪中,直到听到铁器碰撞的打斗声,甚至还觉得有些恍惚和困惑,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人可能比遇到妖兽更可怕,不知怎么的,杨彻突然想到了周况,也不知道被他诓走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等和陆定碰面,这事也要说一下。
在敛息诀的保护下,杨彻在一处灌木丛生的高点探出头,朝打斗声的来处望去。
他立刻就认出那是李宝游。
杨彻第一次去骁楼的时候,李宝游正在和柳季争论,他好像是花了七十枚灵石,雇了一个叫做章何修的人,去废弃的李家主宅带回他哥哥的尸体。
但后来的发展,似乎是章何修带着他的灵石跑路了。
那时李宝游还是练气三层的修为,且气血虚浮,现在在杨彻望气术探查下,却赫然有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了。
这才多久时间?
而且杨彻记得当时李宝游和柳季的交谈,似乎那时候的李宝游才是刚晋阶炼气三层不久。
密林中的李宝游手持一柄透着白光的长剑,正在与一个枯瘦的身影搏斗。
那人提着一柄锈剑,通体皮肤焦黄,身量颇高,骨架嶙峋,头上几乎没几缕头发,掉的差不多了,而且也不均匀。他的身体几乎看不到肉,简直就是暗黄如败革的皮肤包着骨头。
杨彻看李宝游的情绪十分紧张,而那干枯男子的情绪却是一片沉寂的死灰,完全没有任何波动。
直到打斗中瘦高男子转过身来,杨彻才发现他的面部已经完全干枯,双眼只是两个漆黑窟窿,脸上仅剩皮肤,面颊深陷,颧骨高突,失去了嘴唇,裸露出黄黑色的两排牙齿,一副标准的骷髅面孔。
这根本就不是个活人。
杨彻转而又观察了李宝游好一会,在他全力战斗中,杨彻也没觉得李宝游的灵压高过自己多少。
李宝游和枯尸斗了一会,他的速度倒是很快,虽然那枯尸也十分灵活,但仍常常被他刺中。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每中一剑,也只是在他败革一样的皮肤上破开一道小口,长剑斩在骨头上,发出金铁交击的铿锵鸣响。
“嗯,钙也是金属离子,所以人的骨头也是合金,钢剑碰骨头也算是金属的碰撞。只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还有没有离子这一说。。。”杨彻暗暗想道,猛地又醒悟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人一尸又斗了片刻,李宝游见久战不下,损耗很大,知道不能再耗下去。
只见他长剑凝出莹莹白光,接连狂猛斩出,将枯尸逼退几步,接着摸出一枚赤金符箓,吞入口中。
瞬时之间,李宝游的胸膛如同燃烧数日的膛炉,透出汹涌的灼热灵压,他的胸腔显着如火焰熔岩一般的颜色,略微鼓起,能看出鼓胀的肋骨。
接着他张口“咄”的一声,风雷呼啸,熔岩喷发一般,吐出两层楼高的深黯火焰,将枯尸彻底淹没。
李宝游冷哼一声,将长剑掷出,铿的穿入高瘦枯尸,后者直挺挺朝后躺下,只听到燃烧时哔剥作响,大概是他败革一般的皮肤。
一会烟消云散,地面露出一片焦黑的空旷,那枯尸没了动静,李宝游走过去要从他身上拔剑出来。
他已经探查不到枯尸的煞气,只当已经无事。
杨彻看到李宝游再没防备的疲倦样子,便知道要出事,猛地从高处蹿下去。
那枯尸煞气已经被烧尽,但情绪还在,显然是没有完全被击毁。
当然,李宝游是不知道的。
“快退开!他还没死!”
这话说的其实有歧义,但杨彻情急之下也没细想怎么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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