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战士抬了进来,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腿和小腿里都有弹片。其他的人用从医疗箱里拿出的绳子把他捆在手术台上时,白求恩温柔地和他谈话,琢磨恰当的字眼使他对严峻的考验有思想准备。接着他用眼睛警告手术台一头的董,看了看其他的人是否紧紧按着战士的手脚,然后一刀向大腿切了进去。战士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贾虽然受过许多手术室的磨练,这时也把头扭了过去。
十四个其他伤员相继从空地抬到了手术台上。一连十个小时,白求恩不用麻醉药以飞快的速度给他们动着手术,而在同时机关枪火一会儿逼近,一会儿又向远处移动,炮弹不停地震撼着小庙,最后,曙光终于透进了破碎的窗户。
白求恩用冷水泼在脸上,然后走了出去,摇摇晃晃的,眼睛给太阳照得直睁不开,这时候已是早晨九十点钟光景了。敌军已经在一英里外的小麦地里消灭掉了。他在六十九个小时里替一百一十五个伤员做了手术。
他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望着下面大道上最后一个担架队向着南面的后方医院走去。在右面,齐会村成了一片废墟。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烧焦了的人肉味、火药味、烟火味,部队上的大车,一辆接一辆地的小庙前面走过,搬运着战利品。又是一场战斗结束了……
五十二
齐会的胜利鼓舞了保卫冀中的军民,把敌人弄得狼狈不堪。但是日军司令部又调集了增援部队,用它们来包围河北大平原,在坦克和飞机的强有力的掩护下,一英里一英里地再度进犯。城镇一个接一个地陷落到日军手中,大部分后方医院也随之而丧失了。到7月间,白求恩和医疗队撤退到宋家庄,在那儿又建立起一个新的后方医院,它还是设在一座小庙里。在这儿,有一天晚上,他正在写他的游击队医疗手册,董嚷着闯进了他的屋子:“郝尔小姐回来啦!”
白求恩冲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又走了回来。“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把她带进来?”
董咧着嘴高兴地笑开了。“她本人不在这儿。但是托她买的药品器材,她让我们的几个战士送来啦。这是他们从她那儿带给你的信。”
屋子外面,其他的医生聚集在两匹驮骡周围,兴奋地叫喊着,骡子上装着特别护送队运来的药品器材。他们把东西从牲口上卸了下来,一面兴高采烈地彼此拍着背,一面在白求恩的桌子上打开一包包的药品、麻醉药、防腐剂,随后白求恩才想起了那封信,连忙把它拆开了。
信上写着:
亲爱的白大夫:
你们走了第二天,我按着计划去北平了。去的时候,和每次一样,都很顺利的。两天之后,我便在这座东方古老而又美丽的城市里了。可惜你没有来,不然,我可以担任你的向导,到各处名胜的地方去游玩,你一定会很愉快的,我想。
到北平的第二天早上,我拿着你的药单子,到王府井大街一家大药房去买,他们看我买这许多药,都不肯卖。因为敌人防止占领区的物资,特别是军用物资流到这儿来,其中包括药品,没有敌人当局的证明都不准卖。零买是可以的。但是,我如果一点点零碎买来,买到你所要的数量,至少要半年时间。
幸好,我这儿有一个开医院的朋友,他是我们北平的教徒,请他用医院的名义开了单子,我又到王府井那家药房去,才算买来了,不过有几样东西没买到,现在缺货……那几样东西我第二天在哈德门买到了,那儿有一家德国拜耳药房……跑了两天,我实在太累了,我想你一定很高兴听到我把你所要买的都弄到了。对你能有些帮助,我是很高兴的。
第三天我才开始办教堂里的事,请你不要笑话我,我知道,你一定又会说,我买这些药品和器械就是教堂的事,就是给上帝做事。我不反对你这种说法。我算是被你说服了。这就算是教会事业的一部分吧……
你要我去找的那几个朋友,我都去了。他们知道你在这边的消息,开始是惊诧,继而是喜悦,最后是想能够见到你,谈一谈,甚至詹姆士还想跟我一块来,他想参加你这个有意义的工作。我因为没有得到你的同意,这边也没有准备,我答应他下次来北平的时候,再带他进来。
信接着又说她回来的途中如何通过日本宪兵和伪警的检查,如何告诉他们那些药品器材是给教会买的,以及她沿途在敌人占领的村镇过夜的情况,最后她又如何回到了解放区和八路军派来的人见了面。信上继续说:
三分区派人来问,药品是不是可以先交他们转给你,我本来想亲自点给你,告诉你经过情形,可是你东西南北跑得那么远,那么快,要找你是很不容易的,教堂里的事也不允许我有更多的时间离开。就写这封信给你。附上药品的清单……
我想我已渐渐了解你的工作的意义。因此,我很乐意分担你工作的一部分。这是神圣的工作。能够对你有帮助的事,我情愿多做。让那些法西斯卑污的灵魂,早点受到上帝的惩罚。诚如你所说的,这样才是耶和华真正赐给他的子民的福。
今天晚上,我在上帝面前为你祝福。
你的忠仆 郝尔
白求恩看完信,转身向着董。“你知道,董,”他沉思地说,“在基督徒当中有这么一说:每当一个灵魂得救,天上就欢腾鼓舞。今晚我在地上欢腾鼓舞,因为我们的军队得到了一个顶呱呱的新兵——郝尔小姐。她来到中国为了使人们信仰上帝。可是作为一个教徒,她自己反而成为我们的军队的信徒了。这多有意思,”他笑了笑,“我们的军队使天国和人间更接近了!”
一星期以后,敌人打到了宋家庄。在村子数英里外,一支游击队抵挡着进攻的敌人,这时白求恩正在小庙里给抬进来的伤员动手术。接着有话传来说我军正在退却,必须撤出村子,同时一颗敌人的炮弹落在庙前的空地上。这个小庙医院的一堵墙倒塌了,屋顶陷下了,但是等到烟雾尘土消散后,却一个人也没有受伤。一小时后,战地医疗队离开了宋家庄。
现在,敌人的装甲部队在他们背后推进着,他们向西朝山岳地带撤退。在沿路的村子里,他们集合着从撤守地区的后方医院转移到老百姓家的伤员。在冀西的山区里,他们就安全了。但是在到达安全地点前,他们必须通过白求恩在2月间偷越的日军封锁线。
能行动的伤员都打扮成了老百姓。不能行动的,都藏在农民的大车里,上面盖了草。他们一共把一千个伤员偷运过了封锁钱,经过日军占领的城镇和堡垒,进入了五台山区。等最后一个伤员安全地过了封锁线以后,白求恩才领着医疗队跟了过去。
回到了五台山区后,白求恩又把伤员疏散到村子里,同时做2月份以来战地医疗队的工作总结。现在是1939年7月。自从那晚他越过封锁线到冀中去,至今已有六个月了。六个月的战斗,急行军,战斗沉寂时的训练班,一个接一个令人鼓舞的胜利,然后是败仗和撤退。
他给聂司令员的总结报告中充满了苦闷和愤怒: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我们得不到国民政府和国外的援助?想想看:这儿有二十万军队,有二千五百名伤员经常住在医院里,去年一年打了一千多场仗!而要应付这一切,却没有药品器材,仅有的只是五个医科学校毕业的中国医生,五十个没有受过训练的中国“医生”,和一个外国人!
五十三
在冀西,白求恩现在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万分困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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