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竟会遇到白溯风。一会儿用过饭,她怎样才能将他甩掉呢……
她心不在焉地走到门外,却见白轲早已就坐。他坐的十分端正,面容却隐在饭菜腾起的雾气后,看不分明。白溯风则站在一旁,极为恭谨。桌上尽是些山珍,香气扑鼻,那两人却没有动筷的心情。清音一见这副情景,不禁有些进退两难,却听白轲扬声道:“丫头,进来。顺便将门关上。”
清音依言照办。屋中光线顿时暗了下去。白轲又道:“城主,坐。”
白溯风应了一声,在白轲左侧坐下。一时间屋内寂寂无声,唯有竹筷在手的声音。清音立在门边,忍不住腹诽。敢情这白溯风叫她进来当摆设的?她压下怒气,努力忽略阵阵诱人的香气,半晌才听到白溯风道:“二叔,这厨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白轲淡淡道:“城主若是喜欢,就多用些。”
白溯风低了头,笑道:“是。”
两人又是不紧不慢的用饭,白轲的神色却渐渐古怪起来。他放下竹筷,忽然冷笑一声,道:“城主,你有所不知。我看你此时的神情,就像在看你的父亲。当年他与老夫相处时,总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好似一直在迁就老夫似的。”
白溯风一僵,神色渐渐冰冷。他每次来见这位二叔,总听到他诋毁父亲的话语。只是父亲有愧于他,自己也不好为父亲分辨……
白轲似是未瞧见白溯风的神色,又道:“只是你和你父亲的性子不大相同。他可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表面上对你掏心掏肺,背地里却毒辣的很。”
白溯风缓缓放下竹筷,道:“二叔,死者为大,请二叔口下留情。”语毕,他瞥了清音一眼,目光冰冷至极,仿佛催促她趁早离开。
清音虽站的远,仍是打了个寒颤。白轲却道:“你让她出去做什么?咱们叔侄说话,还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白溯风面若寒冰,并没有反驳。白轲又道:“老夫也不想说这些,只是当年老城主给老夫下毒,让老夫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废人。这九年来,余恨未消呐!”
白溯风沉默片刻,叹道:“二叔,当年夫人叛出白氏,使得父亲大病一场。他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而我尚且年幼,根本无法担起城主重任。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侄儿当年不懂事情始末,如今终于明白了。如果您心中有恨,便冲着侄儿来吧。”
白轲傲然一笑:“你还不配。你还有一事不知,那便是老夫今日这般模样,不仅是因为他怕我,还因为老夫知晓当年白荔叛出白氏的所有经过。”
白溯风一怔,猛地起身,哑声道:“二叔,您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他顿了顿,又道:“您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白轲却道:“风儿,你想听么?”
白溯风沉声道:“二叔请说。”
白轲冷笑道:“这些恩怨一时也说不清楚,大哥和小妹都有错处。”他指着房间左侧一处书柜,道:“你去那边给我拿一本蓝皮的册子,就在第三层放着。”
白溯风没有迟疑,疾步走至书柜旁。清音看着他在书柜前翻找,双眉渐渐拧了起来。她又看向白轲,却见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右侧一堵墙边,将手搭在一架烛台上。
她大吃一惊,陡然明白过来,叫道:“城主——”她话音未落,就见白溯风所站青砖忽然下陷,露出一个一人见方的深洞。白溯风反应极快,借着下落之力猛地向上跃起。眼看就要落在一旁,却见那架书柜晃了晃,竟向他压来,正好堵住他的去路。只听“砰”的一声,那架书柜轰然倒地,将那洞口堵的严严实实,而屋中也没了白溯风的踪影。
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瞬,清音却出了一身冷汗。她猛地回头,厉声道:“白二爷,您不是说过白氏根基不得动摇么?您又是在做什么?”
白轲面上无悲无喜,道:“丫头,你我的立场不是一样的么?再说老夫并没要他的命,只是将他囚禁。”
清音心中纷乱如麻,她怔了片刻,忽然猛地向门外冲去。谁知那门关得极紧,她推了一下竟没有推开。而白轲却已站在她身后,涩声道:“丫头,不要怪老夫心狠。你家夫人还可以等,老夫却等不起了。”说着,一只枯瘦的手抓向清音。
清音心中恐惧,刚向一侧躲去,却见他手一扬,一股白色粉末扑向她。她心中暗道不好,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她听到水滴从高处坠落,落在岩石上,“啪”的一声碎成八瓣;她听到身下水潭泛起涟漪,然后归于平静;她听到黑暗深处他的呼吸声,绵长而醇厚;她听到远处沉闷的声响,似乎谁在争斗……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睁不睁开已没有任何区别。眼前是亘古不变的黑暗,浓重而寂静。她心中陡然惊慌起来,刚坐起身,却听到暗处传来男子低沉地声音:“二叔果然不负我重望,将你也扔下来了。”
清音一怔,惊讶道:“白溯风?!”
黑暗中,白溯风笑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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