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绳正在编席,未见其人,已经明白来者的身份。他高高兴兴地出去:“王……”却被晏待时掐住了脖子。
雊扑上去,又被晏待时踢断肋骨——如果晏待时愿意动手,则获胜实在轻松,像人在旷野作乐。
雊暂时不能动弹了,傅大涴吓得乱溲,葭散真人也捂嘴,躲到栾大身后。
江玉绳在他手上,脸庞泛紫,还在勉强讲话:“你要为了公主杀掉我吗?哦,看来你尤其恨我呢。”
“我不为他人。”晏待时收紧手。
“这次可以为她,”江玉绳挑逗他,“你看公主尤物般的容貌身段,啧,她还是皇帝的女儿……如何,将我们都杀了,她也任你处置。”
晏待时眉宇天生带一些嫉恶。江玉绳与他相视,更能确定他的身份。见他冷冰冰地看自己,江玉绳讨饶:“当然,我玩笑的,干嘛打打杀杀呢?如今的日子很好,虽然出不去,住的好歹是宫殿,冷一点,饿一点,克服嘛,不死就行。你今夜不杀我,我会感激你的。”
晏待时这才松手,将他丢向假山。
江玉绳听到耳根处有钝声。手肘断了。
他挣开来帮忙的葭散真人,垂着断手:“义阳王子!”
晏待时已经走出几十步。
“你有万夫勇,为何不早早杀了我们,早早出宫?”江玉绳疾呼义阳王子,追至离晏待时三步远的地方。
孤轮在天。江玉绳看到晏待时笑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江玉绳也跟着笑,由于手肘的剧痛,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灵飞宫中人人求生,谁不想出宫自由呢?难道王子不想吗?”
“不要用后梁的公主来探我,”晏待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反而下了最后通牒,“旧事上心,我会将人杀光,切记。”
江玉绳浑身发抖,一只脚在半倾的背篓里:“这样凶残……那么,我将公主领回身边咯。”
晏待时已经走了,踩着落雷声。
冬季落雷很罕见。第一声雷引发鸫馆门前的大火,带走了赵将,第二第三声雷紧接着来,在宫城里四处点火。息再驱象奔走,象蹄顿地,撼动邻县。
县人不堪吵闹,终于组织起来,向豫靖侯诉苦:“我君要为百姓做主,惩罚一下跋扈的灵飞令。”
豫靖侯何尝不想。他听说息再对文鸢冷漠,险些让文鸢死在三日的大雨中,则夜里做梦都在挖息再的心肝。
只是息再如今最得后梁帝爱,豫靖侯竟动不了这位平民出身的九卿。他觉得颜面全无,便不回应县中子弟,一个人暗暗地想办法。
皇帝不能指望,冯太主也不能指望,先父的党羽没声,豫靖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属下见他苦恼,便提建议:“不如去拜访楚王,向他讲明省中的事。楚王是储君,说话有分量,再者来日登阶,管他什么息再,都是楚王阶下之臣。”
豫靖侯给了属下一耳光:“登阶?他出楚国都困难哪!皇帝制诏天下,令楚王久留封地,你当是让他留在楚地休养的?十二年未曾有宗室走过的楚国,如今我去走,你害我!”属下哭泣认错。
豫靖侯心烦意乱,驱散左右,径去睡觉。
但他又在夜里的巨雷声中打挺,跑到窗边:“去求赵王吧。赵王虽然动不了息再,却是文鸢一宫的兄长,或许可以救文鸢。啧,赵王真是的,这么久了,不劝一句,小时候强悍,长大却成了明哲保身的人!”
霹雳开明,闪得豫靖侯眯起眼,看到灵飞方向有一只鹰,与风搏击。
广阔的宫城在鹰身下,像大的罗网。数以百计的人曾被投入其中,如今剩下不到二十。自由的在天空,不自由的在大地当中,这启发了豫靖侯,他虽是一个年轻又莽撞的贵族,好歹渐渐懂得珍惜随心纵马的日子。
“不能去,不能去。”豫靖侯说着,将一半的穿戴剥去,身披单衣,继续看鹰。某一刻,鹰像是发现了目标,扎入黑夜。
鹰爪扣进晏待时的肩膀。他毫无反应,在雷声里回想江玉绳的话。
上一次为人称呼“义阳王子”,他正当青春,还是十年前最放恣最理想的时候……又一声雷,晏待时似乎厌恶过往,便转身。白电照亮他身后的文鸢。
文鸢举着一小块石头,正要砸他。
晏待时不费什么力气,就拦断了攻击。
他一手捉鹰,另外用两只指头勾住文鸢的手腕,听她磕磕绊绊地解释:“醒来没见你,就到这里看看,恰好鹰要袭击你,我想帮你,并无害你的意思。”
文鸢为自己在恩人身后举石头的丑态而羞赧,脸都红了。晏待时俯身看她,她仍然埋头道歉:“高飞的鹰怎么会袭人呢,怪事,哦,石头就在脚边——”
晏待时迫使她对视,检查她是否说谎。
他原本无所谓,即便文鸢真拿石头砸了他,不过是轻微的外伤,他只当文鸢与他玩笑。但旧恩怨影响了他的判断:文鸢毕竟是一位邪君的女儿。
文鸢在晏待时手上,真正是妖冶的美人,举止却老实,看着他,连眼睛也不敢垂。
晏待时松手了,当着文鸢的面吃掉鹰:“鹰不会袭人,这只鹰是专意来袭我的。我吃了它母亲,它飞了数千里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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