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一群人跪在眼前叫人头疼,也不成样,齐璟抬手,众人皆退至一旁,端正站着。
而明华抱着云姒,边哭边控诉,不知是委屈还是害怕,总之眼泪怎么都收不住,云姒只好拍了拍她的头,耐心轻哄。
齐璟眉间深暗,斥道:“齐瑞。”
他嗓音低沉,语色却透冷,齐瑞一听,即便不甘就这么作罢,但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成渊的官领,撑地站了起来。
成渊挨了齐瑞不少拳头,他右手本就有伤,方才又只能以手遮挡,这会儿嘴角溢了血,伤手止不住颤抖,齐璟一挥手,边上立马就有侍卫上前搀扶。
齐瑞虽是他弟弟,但齐璟毕竟是皇帝,是非对错自有分辨,定然是不会偏袒的。
他将眸一侧,目光漠然:“说说,殴打朝廷命官,该当如何处置。”
齐瑞是不服的,管什么律例王法,他恨不得将人往死里揍,奈何齐璟动了怒,他只得不情不愿,闷声回答:“无故殴打三品及以上官员者,杖六十,徒一年。”
薄唇抿起,齐璟声音一厉:“知道还敢犯!”
齐瑞脱口就辩:“可是他……”
话到嘴边,滞了滞,齐瑞又生生咽了回去,他若将事情说出来,女子尚未出嫁,不管自愿与否,岂不都是要毁了明华这丫头的清誉。
齐璟睨他:“可是什么?”
他显然不想真责罚他,眼下是在给他解释的机会,谁知齐瑞迟疑了一瞬后,淡了神色:“没什么,是臣弟之过,皇兄照着规矩罚便是。”
闻言,齐璟不悦拧眉,自己有心通融,他却不当回事,将杖刑流放视为儿戏,他又怎能明着徇私情。
成渊是极明事理的,瑞王和皇帝关系近是众所周知,因他将事情闹大,总归会伤和气,于是他在侍卫的搀扶下上前两步:“陛下,瑞王殿下许是生了误会,臣并无大碍,不必罚得这么重。”
就在僵持之时,徐伯庸亦恭手调和道:“陛下,律例虽如此,但念有议亲议贵之说,瑞王殿下固然有错,好在成侍郎无性命之忧,没酿成大过,这罚,臣以为可酌情减轻。”
丞相大人都如此说了,旁的官臣也都纷纷应和。
齐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恢复了一片清静:“流放就免了,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挨打的人还替打人者说话,只让齐瑞有一丝被怜悯的感觉,他不屑,正想出言讽刺,却撞上齐璟深湛又凌厉的视线。
他向来特立独行,从小到大无人管得住,唯独齐璟一怒,他总会怂怯下来。
当下一噎,齐瑞咽了咽后温吞道:“臣弟,谢皇兄开恩。”
齐璟目光淡淡一扫,语气不容置喙:“若有再犯,你此生不必再踏出王府了!”
也知道他就是吓唬吓唬自己,齐瑞垂首噤了声。
这边,云姒好不容易将明华哄好,刚松了口气,伏在她肩上的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蓦地扬起头,哽着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人送去太医院啊!”
几个侍卫忙应声,七手八脚搀着成渊离开了。
齐瑞心里莫名不痛快,他帮她出气受罚,这笨丫头不关心一下就罢了,还眼巴巴护着个野男人。
见他神色一会儿愤然一会儿微恼,又憋着一肚子话想说,齐璟也能看出几丝端倪,他眸中隐有深意,话语却平静:“姒儿,带郡主下去歇着。”
云姒微微顿了一瞬,而后听了他的话,乖乖将明华带走。
明华倒是没说什么,云姒牵引她,她便顺着提了脚步,走之前她瞧了齐瑞一眼,又是两步三回头,只是她皱着眉,脸上哭得脏兮兮,看着既像不满,又像是忧虑,叫人分辨不清。
云姒和明华走后,齐璟挥退了众人,官臣们也都不敢妄言,立马四下散去,只当这是闲暇一闹,不再多提一句。
此刻,营道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避开了,连原先在这儿比试骑射的云迟和喻轻妩也早不知去了何处。
天光明媚,眼下校场外围除了齐璟负手凛眉,唯齐瑞还站在原地。
待人都走远了,齐瑞才小心出声:“皇兄,”对上那人投来的目光,他扭捏了下,还是认错:“承天节这么多使臣皇贵在场,我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冲动,但是……”
“但是?”齐璟冷淡一声,严厉训诫:“方才不是视死如归得很?朕当是小打小闹不够你玩儿的,得惹出点麻烦才好。”
齐瑞百口莫辩,是他气上头了,一时没控制住,暗自嘀咕了句:“没得惹了,你都关我禁闭了……”
瞥到那人一瞬不瞬睨着他,面容背光,沉在暗处,齐瑞一个心悸,连声:“我错了还不行吗?”
随后他念及关键,转口又道:“但是皇兄,成渊那小子对明华不轨,刚刚还将人带去了步澜宫,孤男寡女共处一殿,想想就知道做了些什么,”后边那句压低了,他忍了忍,“我没说,是怕那丫头受人诋毁,毕竟还是黄花闺女呢,说出去那得毁了一辈子……”
齐瑞说到此处,齐璟并未觉得诧异,而是眸光微微一动,敛神静思了起来。
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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