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听得云迟眉心猛得一紧,眸色骤变,他霎时逼近,电光火石间,架在她侧颈上的剑转而反手一横,只肖一个力道,便能割破她的喉咙。
他低声厉喝:“我不如现在就抹了你的脖子!”
女子被迫抬高下巴,虚惊之余很快稳住心神:“云将军真是个急性子,也不听人家把话说完。”
男人忿然作色,她却仿若看不见,继而缓缓道来:“我有个办法,能让将军和令妹见上一面,不知将军,可有兴趣?”
云迟声线极冷:“我凭什么信你?”
女子不以为忤:“是不是真的,将军一试便知,”她眸中那丝诡谲一闪而过,翘唇笑道:“只要将军带我回府,我,言出必行。”
云迟眼神一阵动容,在他府邸,并不见得比刑部容易逃脱,做此缓兵之计实在没必要,何况这女子不牺以身涉险,主动送上门来,显然是一开始便有目的。
半晌后,利剑缓缓从那人脖颈移下,云迟甩手丢开,“我不喜欢绕弯子,爽快点,你想要什么?”
暂时没了生死威胁,女子抬手落到侧颈,在方才被划破血痕的肌肤上揩过,她低眸看了眼沾了血的纤指,却是若无其事一笑。
女子端详他脸色,轻叹一声:“人家不是说了,”她缓慢靠近一步,极近的距离,指尖掠过他的战袍衣襟,若有似无将那领口微微挑开,“是久仰云将军威名……心仪你啊。”
话音刚落,细腕便被云迟锁住,一把拽开,而那羽白领襟已然染上了女子纤指的一抹鲜红,一身银白上的红晕,显得尤为醒目。
云迟低头狠狠盯住她,凛冽杀气沉沉压下:“别在我这耍花招!”
“哪儿敢呢,”女子不退不避,反而递了红焰笑唇凑近:“云将军都不问人家的名字吗?”
四下人影绰绰,但无人敢作声,瑟瑟寒风起,沙场上烟尘漫天,好似星火欲燎原。
她不是最强悍的对手,却有着百出的花样,云迟英气的面庞紧绷,耳边传来女子温热的呼吸,听着她低柔道出了几字……
*
与此同时,御乾宫中又是另一处风景。
宫女先前奉命将一套绡纱舞衣送去了养心殿,不多时,便听得弦弦悠然自寝殿传出,细密如织。
皇帝博学横溢,文房四艺无所不通,是人人皆知,但却极少有人见他抚琴作画,饶是宫女们在御乾宫为婢多年,也未曾有幸听过他亲手奏的曲。
而今日,养心殿遥遥纵琴,那舞衣是为谁,答案显而易见。
不必亲眼见到,仅听那似流水绵延的琴音,已然诱人心醉其间,凭此落珠般深浅灵动的清音,叫人翩然浮想出一副美人眼波多情,妖娆起舞入君怀的艳景。
去送舞衣的宫女回来时,将皇帝的命令转述:“陛下吩咐说,除了午初和申末送膳过去,其他时候皆不准打扰,接下来三日不论谁来,都不见。”
此话一出,闲暇的宫婢们交头接耳不断,陛下素来寡淡无欲,全然没想到他一旦爱上,竟能宠溺迷恋到这般地步。
从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他不是在寝殿看书,便是在御书房处理朝政,所为尽现一代明君。
而现今,他却是日夜笙歌,醉生梦死温柔乡,将那荒淫无度之事过成了理所当然。
宫女们自然没有资格表态,她们也只敢在暗地里碎语几句。
“你们说,陛下既然这么喜欢云姑姑,为什么不干脆纳了云姑姑为妃,却要她为奴伺候啊?”
“不知道……也许是云姑姑她不想入后宫?”
“啊?不会吧……”
听着她们一言一语,蝶心嗤道:“你们忘了她娘是那荡。妇了,就算她靠着媚色一时得宠,陛下也不可能给她份位,她啊,永远只会是个没名没分的暖床奴婢!”
宫女们听后仔细想了想,觉得颇有几分道理,顿时对云姒从羡慕嫉妒变成了可怜同期。
蝶心愈闻悦耳琴音,心里便愈加不爽快,遂将云姒身上有的没的,通通添油加醋抹黑了遍,若是冬凝在,听了这话,必定又要和她争吵不休了。
养心殿内。
一曲广寒漾转,一袭绡纱翩然,一烟氤氲脉脉满殿。
水袖如云,踏歌而舞,云姒足尖轻点,旋转间曳起柔紫裙裾飘扬,细软似柳的身姿和着音弦韵律交织,三千青丝绽若莲华,飞转出“鬓云欲度香腮雪”的纵逸。
舞纱飘渺,贴着冰肌玉骨,她起舞时,明眸浅浅如秋水,每一次旋转回身,眼稍皆勾着丝丝惑人的清魅。
一抹娇颜美艳绝色,入眼尽是摄人心魄的美,难怪云迟曾说,她一曲广寒怜最为冠绝。
她在中央踏歌纵舞,他在案边抚琴成曲。
齐璟修指虽是娴熟弹奏,幽深目光却沉醉于那人的曼妙舞姿,恍惚错影交叠间,仿若她真的是那广寒仙宫的美嫦娥。
一颗心微微悸动,好似有一壶温酒浇在心头,他不介意她是那个“悔偷灵药”的仙子,却见不得她眼中,那入了戏的,“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寂寞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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