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嵩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你虽然不是正宗‘红五类’,可你是‘红外围’啊!只要你能积极参加运动就没问题。”
郝梅说:“咱们全班,就剩我没给咱们老师贴大字报了。”
“还有我呢。”
“咱俩合写一张吧?要不该被认为是‘保皇派’了,你说呢?”
王小嵩说:“可是,写什么呢?”
郝梅想了想,说:“我记得有一次,老师在班会上讲,‘三好’学生,应当是学习好放在第一位,咱们就批判她向学生灌输‘白专’思想吧,行不行?”
“也行……”
郝梅说:“这个问题的性质,不至于太严重吧?”
“可太轻描淡写也不行啊!那还不如不写。报纸上广播里,不是天天都在讲,革命的大批判不能轻描淡写么?”
“是啊。这样吧,你起草,我抄。”郝梅说,“我一定把咱们的大字报抄得字迹工整。你不是认为我的毛笔字比钢笔字还好么?”
王小嵩点了点头。
郝梅说:“你可一定要有分寸,千万别一张大字报,把咱们老师推到了敌我矛盾的立场上去。”
“放心,我不会的。”
不经意间,他们踏上了一条用红漆写在地上的竖标语——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两人发现后,王小嵩扯着郝梅,一跃跳开……
王小嵩说:“不好,有人在望我们,快跑!”
他拉起郝梅的手就跑。
他们气喘吁吁在另一条马路口站住——郝梅闭着双眼胸脯起伏着,身体向后一倾,靠在王小嵩胸前。而头向后一仰,担在了王小嵩的肩上——她的嘴唇几乎触在王小嵩脸颊上。
王小嵩意外地呆立着。
这情形会使人们忆起《保尔·柯察金》这部苏联影片中,保尔和冬妮娅赛跑后的情形——近处有大字报专栏,火药味儿十足的标语,远处有阵阵口号声、广播批判声,“要是革命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的歌声……
他们之间不由自主的这一种纯洁的亲昵,与周围的时空是那么的不协调。
郝梅说:“我都喘不上气儿来了。”
王小嵩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揽住了郝梅的腰肢。
郝梅说:“要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该多好哇。”
仿佛专和她的话作对,近乎喊叫的广播声突起:“前区委书记张尔泰,一贯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长期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分庭抗礼。今天,终于被广大革命群众拉下马,揪出来游街示众了!”
王小嵩手从郝梅腰间放下。郝梅身体也立刻脱离了他胸前。
一辆被语录牌标语牌四面遮挡得像装甲车似的“游斗车”,缓缓出现在街口。车上的被游斗者戴着高帽,弯着腰,挂着牌子。他们注视着那辆车驶过。
王小嵩发现郝梅神色异样,问:“你怎么了?”
“……”
“你……认识的人?”
郝梅猛省地说:“那是张萌她父亲呀!……我经常到她家去……不会认错!再说牌子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她家离这儿不远。”
“那,咱们快到她家看看她去。”郝梅点头。
一辆卡车停在张萌家的街口,戴袖标的人们正在从她家里往外搬东西。
《年轮 第二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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