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在海深处(三)(1)
11。就一点小擦伤,想离开哥几个,没那么容易。吕念东还没有走到东堤岛医院,一个白日梦把他吓醒。
奇怪、恐怖的画面突然占据整个大脑。画面像一幅三维立体画。铺天盖地,在他眼前旋转晃动。心被揪到翘翘板上。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画面只有两种颜色:白和红。白的,是脑浆,白花花地迸溅在海滩上。红的是血,汩汩地在岸边流淌……
心被什么东西挤压着。起初隐隐地疼,后来针扎般疼,再后来疼得不能自己。那流满鲜血的身体是申小屋的,又像是自己的。吕念东用力胡噜了一把,一脸水,冰凉。
拔腿向小岛方向跑。
他安慰自己说,这个梦,跟以前所有的梦不一样,申小屋没事。真的没事!是大脑的某根神经发生了短路,发送出错误的信息。电源还时不时地短路呢,电脑有时候也出故障。何况人。
一块乌云将东堤岛盖了个严严实实。天,似明似暗;风,若有若无;树,影影绰绰。大岛上漫天的云雾,似有似无,仿佛把人裹进薄纱里。偶尔一阵风,吹散浓雾。石笋一样的山峰,像睡醒的恶魔,狰狞着面孔,正撩开纱帐走出来。
阴仄。恐怖。孤寂。吕念东一个人跑向岸边。东堤岛处在原始的安静中。他的剧烈动作带起一阵小风,路两旁的树小题大做地摇头晃脑。叫不上名字的飞鸟,扑棱扑棱地惊慌乱飞。空气跟着紧张起来。
还有多远?不知道。小路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着。他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一边向前冲,一边寻找。有时跑过了,路没了。回来,再找。他的身子向前俯冲着,腿却远远地落在后面。肺快速地张合,胸仍然郁结一团。心脏不愿忍受束缚,恨不得跳到身体外面来。嘴巴大张着,却胜任不了呼吸的重任。
顾不上了。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命令大脑: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逃命的兔子,背后是无数的猎枪。只要一停下,就有子弹钻入他的胸膛,毫不迟疑。除了拼命地朝前奔跑,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可走。
血腥味!鼻子的嗅觉还在。他的神经突然敏感起来。脚下的步伐更快了。树枝划破了手。碎石崴伤了脚。一只兔子命悬一线时,头脑是最清醒的。他分得清哪头重哪头轻,什么也阻挡不住他向自己的兄弟奔去的脚步。
他看到了。申小屋趴在岸边岩石上,以前进的姿态。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块鱼化石。
申小屋,申小屋。他大声地呼叫,又一群鸟被惊飞。
申小屋慢慢地睁开眼睛,声音小得像一只蚊子。我不想死,我还没过24岁生日呢……现在我不怕了,我是一条鱼……他把化石递给吕念东,我什么都不害怕了。我还是一期士官呢……谢谢你……老大……我也能……当兵……立功……
别说话了。听我说,就一点小擦伤,想离开哥几个,没那么容易。吕念东背起申小屋。跌跌撞撞地向医院跑。
突起的树根粗壮得像一根钢索,将山间小路拦腰截断。两个人来了个前滚翻。高高地飞出去,又重重地落下来。继续翻滚……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模糊的呼唤越来越清晰。吕念东费力地睁开眼。按顺时针方向看了一圈,环境很陌生。不知道什么地方。床前围着几个人,他一一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着急的表情:苏缇、谷米克、南天河。唯独没有申小屋。
申小屋呢?没有人回答。
哥几个紧闭着嘴,朝床前凑了凑。每人脸上挤出一丝笑。那笑比哭还难看。苏缇带头叫了他的名字。其他人也跟着叫起来。好像一松口,他的眼睛就会闭上,再也不会睁开。
岸在海深处(三)(2)
再给大家说一遍,病人需要休息,请全部离开。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大,却清脆、严厉而陌生。
他用力睁开眼睛。不远处有个白色的身影,忙碌不停。他看到的是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孔,找不到准确的焦点。她应该是个医生吧。
谁呢?他的眉头皱起来,冬瓜脑袋上像贴了块不怎么舒展的补丁。里里外外的痛楚。实话说,在这之前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难题,也没有什么人用这样的声调和语气冲他说话。大学时的“刺猬”,够牛了吧。后来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恨不得当牛做马,哥几个还不用呢。十二连的“红箭7”,在多次较量中也想跟哥们打成一片来着。抱歉,他同样不在审美之内。现在,在东堤岛上,又有人横空出世,想与他一拼。来吧,哥们等着呢。
真听话!在那严厉的声音之后,哥几个自觉地走出病房。一个没剩。乖得像幼儿园新来的小朋友。
那个医生模样的女孩连头也没有抬,显然没把他当回事。一边检查伤情,一边写药方,嘴里还在下达命令,再输一瓶葡萄糖。
有眼不识泰山,她一定是把他当成植物了。哼,有她的好看。
我没事,用不着。他欠起身,伸手去拔针头。
住手!你死在别处我管不着,死在东堤岛医生眼皮底下我丢不起这个人。她打断他的话,好好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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