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这口气还未透底,一道比方才更明显的声响,竟在门口处响起——
“谁?小兰,是你吗?”
珉儿宛若惊弓之鸟,她瞪大眼地直往门口望去,而结果也正如所她预料的,小兰不会那么快就回来。
因此,她更紧张了。
百芳园平日除了她主仆两人,庄内人均极少涉足;而且她大哥裴颖风所雇来的定期花匠,昨日也才来过,所以自然也不会是花匠。
在逐一地剔除可能人选后,珉儿刹那间惨白了脸,她想起了小兰的话……但如果真有坏人,以她的速度准是逃不了。
那么,就躲吧!
转眼间,整间空间不小的花房里,就只见珉儿活像只闪避弓箭的猎物,低头乱窜。
她急急推着轮椅往花房内最庞大的木架移去,慌忙之中,她仍不时朝门口处窥探,而这分心的动作,却也令她没能注意到木架后头一堆横陈于地面的异物,一下子毫无预警地便撞了上去。
这一撞,由于冲击力过大,珉儿可以说是整个人从椅子弹起,然后再迎面扑倒在那堆异物上。
“哎呀!痛……”
珉儿抚着撞疼的鼻梁,并痛得自眼角渗出泪水。她眯着泪眼,并伸手摸了摸她身下那硬得像地板的东西,半晌,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瞠大了眼睛。
这……这是?
映入眼帘的,果真如她猜想,是一副“人”的“胸膛”!她猛地抬起眼,更骇然地发现这副胸膛的主人也正瞪视着自己——
“你……你……”
因为过度惊愕,珉儿竟一时挤不出话来。
反倒是眼前那披头散发的擅闯者,居然不疾不徐地问了:
“你是谁?在这做什么?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身上移开?”
聂骁浑亮的嗓音微带着不耐,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挪了下自己的上半身,不让珉儿压到他尚未痊愈的鞭伤。
“你……问我?”这名男子怎恁般无礼,身为这园子主人的她都还没吭上半句,他倒一派凛然地反问起她来了。
聂骁深幽的狭长黑眸固然隐含着不善,而蓄胡的落拓相虽然也气焰逼人,可珉儿却也没就这么让他的外表给吓住。她强作冷静地自他身上翻落,跟着背着花架木柱,端凝住他。
“这些话该由我来问你,你是谁?晓不晓得你已私闯了重云山庄的所有地?”她一面镇定道,一面仔细且迅速地打量聂骁。
他的脸泰半被散乱长发和落腮胡掩去,只留下一对黝黑却晶亮的眼珠不屑地盯着她;他宽阔的胸幅几乎绷裂身上的衣料,虽然人未站起,但依身材比例算来,眼前这男子肯定高大得吓人。
一想到此,珉儿便不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聂骁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他支起单肘,并挥了挥身上那套自某户人家“借”来的粗布衣,接着以深不可测的眼神审视着她。
皙白的小脸,配上一头绾着素雅单髻的缎亮黑发;窄小的骨架,搭着一副柔若无骨的体态;吐纳紊乱且轻浅,动作缓钝又不够利落……依这种种特征看来,眼前这名弱不禁风的女子,肯定只是名未曾习过武的普通人,只是——听力较常人敏锐罢了。
一刻钟前,聂骁还怀疑珉儿身怀武艺。
因为若非习过武,一般人是听不到他因伸懒腰,而将过窄的衣料绷裂一两针的细微声响;也绝不可能察觉他为了释疑,而随手将一颗石子划空射出所引起的气声波动的。
“你究竟是谁?”
一时之间,珉儿竟无法分辨出此人气息的良窳。这个男人就像一场百里黑雾,教她欲勘却勘不破;这种接触不到人心的情况,她还是头一回遇上。
盯着珉儿逐渐趋于不安的表情,聂骁霎时兴起了一丝兴味,他邪笑。
“你怕我?为什么?瞧你方才不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怎转眼间就怕起我来了?”见过他这等邋遢样的人,一不就当作鬼;二就是和他关在监牢中的囚犯一样,见怪不怪,但是像她这种见第一眼不怕,然后才渐渐怕起的,恐怕还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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