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之远一回京没去任何地方,接受完众人的道贺,直接打马前往刑部,而在他的身后,一个人被关押在马车中。
这辆马车的周围乃是晓飞带着八亲卫护送,严密看押,如此阵势,让同行的宋国公一下子猜透了里面人的身份。
姜直的身份乃是宋国公所发现,他会告诉李璃,纯粹是因为信任怡亲王,百姓心声敢于为不平之事发声,却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他真的会见到姜直,樊之远居然将人给逮回来了!
饶是他一贯淡定,不拘言笑,饶是怡亲王早就派人告知过他姜直落网,可等真正见到这个人时,宋国公依旧失了态。
定北侯的案子是他的伤痛,审了一辈子的案子,最看不得便是冤案。而当年刑部受先帝和左相之命,不问事实胡乱定罪,他鞭长莫及,接手不了这个案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家一夕之间满门而灭,令他不甘。
如今□□过去了,这案子终于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他也有能力有资格重新审理此案,追求真相,宋国公觉得此生无憾了。
随着姜直而来的还有一纸状书,落款则是魏澜,堂堂正正,明明白白,此次若不能翻案,世间便再无魏澜,也再无樊之远。宋国公深深地看着面前早已改头换面,却又重新拿回自己身份的年轻人,然后接过了状纸。
“拜托国公爷了。”樊之远抱拳行了一礼。
宋国公按照惯例问了一句:“可动用过私刑?”
“一路昏睡,未曾。”
姜直被送往大燕军营的时候,樊之远只在最初看了一眼,确认了人,接下来就没有再去见过,为的便是生怕自己忍不住提刀宰了人,或者用大刑泄愤。
他让云溪看着,而后者为了图省事,也为了替二师兄出口气,几包药粉下去,不管有没有后遗症,直接让他睡了醒,醒了睡,一直到京城,睡得人萎靡不振,精神恍惚。
樊之远的克制让宋国公感觉意外,又心生佩服,他回了一礼道:“本官定秉公执法,请大将军放心。”
“多谢。”
魏家和宋国公其实没什么交集,就是定北侯也跟这位勋贵公爷不过点头之交,更逞论樊之远。
两人公事公办地寒暄之后,樊之远抬了一下手,晓飞及众亲卫与刑部典狱便做了交接,然后就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宋国公才能仔细地看向姜直。
姜直的面貌宋国公几乎认不清了,躲藏在大夏,不得不戴着面具,甚至更改面容,苍老了,颓然了,阴郁了,唯有不变的是轮廓依旧带着记忆中的熟悉,大夏送还之时还对此人的身份加以肯定。
这个人就是姜直,逃亡异国他乡,回来时依旧是阶下之囚,宋国公其实很想问一问当初为何要那么做?
为财,为权,还是为了什么,可最终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人头落地的时候,是否敢于见一见曾经的上峰,面对那么枉死之人?
而这份国书中,在大夏四皇子彻底夺嫡失败,被夏帝剥夺所有权力,圈禁之后,与之暗中首尾的大燕国贼也正式浮出了水面,直点左相之名。
这是示好,也是为了转移大燕注意力,定北侯的冤案,足够引起大燕京城的轩然大波。
铁证如山,不杀周氏难以平息怨魂,无法向世人交代,然而长秋宫正怀有龙嗣,明正殿的帝王怕是下不了决心。
然而不管如何,哪怕没有谕旨诏书,刑部该审的依旧会审,该查依旧会查,真相必要大白于天下。
此刻的明正殿,周美人跪在帝王的床榻前,泪眼婆娑,双目红肿。
她顾不得地砖冰冷,膝盖肿痛,只握着燕帝的手不住地哭诉:“祖父多年为相,难免做错事,可是他对大燕的忠心天地可鉴,皇上,臣妾卑微,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皇上能网开一面,给周家一条生路,给大皇子留下一位可以依仗之人……”
这生还没生,便先断定了是个皇子,拿此刺着帝王的心。
周美人梨花带雨,本就苍白的容颜更是毫无血色,我见犹怜,一双眸子哀求地看着燕帝。
燕帝明明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然而此刻看去却仿佛五六十的老人,尽显萎靡,可以见得时日不多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似乎努力地够向周美人的脸,后者的身子往前倾了倾,让燕帝刚好触碰到。
燕帝小心地拭去她的眼泪,低哑却柔声道:“别哭,对孩子不好。”
“皇上……”周美人握住燕帝的手,让脸贴着他的掌心,眼泪不住地滚落下来,泣不成声道:“您若是不在了,臣妾真难以想象我们娘儿俩该怎么办,皇上,怕是没过多久,就要追随您而去了……”
燕帝闻言目光中添了一丝奇异之色,忽然问道:“那你愿意跟朕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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