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露拢在雀裘中的手,搭上胎腹,轻轻抚拍。
孩子又动了,接近六月,他愈发有力强劲。虽然累她行动吃力,精神消耗得愈多。
但是裴朝露却依旧觉得满足而欣慰。
相比避在司徒府中独自孕育的芙蕖,身在东宫忍受百般折辱诞下的涵儿,这个孩子,比他的手足都要幸运很多。
他被期待着降生,未来能看见明光和坦途。
若说有何不圆满,大抵决定将他留下的那一刻,她的初衷是为了牵制此间平衡,为了她的族人。
然而,这也没什么。来日岁月,她会好好爱他。
夜风呼啸,月光映雪色。
此刻,裴朝露唯一的一点担心,便是李慕是否能控住李禹的人手。
半月内,李禹屯了五千人手于京畿。李慕虽传令急行军,但因时间紧急,到此刻,亦只到了三千。
虽李慕善兵法,然在这皇城中的巷战,他亦是第一次。且还是这般悬殊的兵力……
裴朝露深吸了口气,垂眸望腹中孩子。
心道,“阿娘该信你爹爹,他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我们就再不理他了。”
爹爹——
唇齿间两字转过,她轻叹了声,面上是妥协又释然地笑。
这一生,终是这般深的牵绊。
裴朝露到底身子重,赏灯未几便撑不住,只望着她的皇帝舅父,欲要先退下。
李济安如今十分宠溺她,遂领群臣下了城楼,同她一起前往昭阳殿参宴。
“容儿,快些。”李济安回头唤苏贵妃。
“好!”苏贵妃爱看彩灯,被人一催,心下便恼起几分。
只是这恼意里拖出的长长一声“好”,张狂又不服气,却又带着几分年轻时娇憨,让李济安听得心神荡漾。
飘雪的暮色中,已难辨神色。
“阿娘!”李禹扶着苏贵妃,落在后头,低语声中带着两分恐惧。
“莫怕。”苏贵妃拍了拍他手背,“暗不行,则明。”
李慕突然病重,他们没人会信。
暗刺不成,如今只能明杀。
初时自是留了这个万一,然很快被给郑太傅一行人否定了。
在京畿谴兵杀死一个亲王,无异于天方夜谭。且面对的还是一个上过战场,战功无数人。
遂而,若刺杀不成,便将人手以最快的速度撤出长安。按着暗子带回的消息,逮捕汤思瀚的人走的是官道。
他们尚有机会,进行截杀。
这自是退而求其次的做法,却是此间最好的出路。
苏贵妃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
尚且还有一重保险。
她伸手,扣着腕间那只莲花镯,未再言语。唯有精致又妩媚的面上浮起一点苍白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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