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官商联姻,方家虽已淡出朝廷,纵是家世显赫,少了富贵;而楚家有财富,就是少了那么点儿为官的清誉。”
“枫儿!”楚连皱眉,不明白他万般宠溺的女儿,为什么总不能顺他的心。
“爹这般苦心,也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你怎能对爹如此评断?”
说完,她躺了下来,面向床内,再不发一语。
等楚连离开,她又爬起身。遣退了房内所有丫头,把房门紧紧关闭,楚薇枫压抑着那口咽不下的怨气,走到了妆镜前。
这一生很长,欠不欠谁,不是你能决定的。
是谁?是谁曾跟她过这句话?
还以为这句话山高水远,但如今,偏偏她就遇上这样的窘迫。
她的骄纵、孤傲,难道不是楚家家财万贯下娇养而成的吗?
若说欠,第一个她欠的,是父亲的恩。没有他的呵护宠溺,她能存活到遇见莫韶光?
慢慢地,怨气消失了。一种难言的惆怅,取代她绷紧的眼眉,楚薇枫在镜前默默褪下所有的衣裳,房间火炉的温度,烘得她身子微微发红。
沿着乳尖而下,她用莫韶光曾触摸过她的方式爱抚身上每一寸隐蔽的肌肤,想挑起什么似的。末了,却讽刺地发现,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连她的肌肤都对莫韶光有了记忆,它们不要她了!
那个人,他在哪里?最有资格得到她的那个莫韶光,他到底在哪里?
问过几个下人,他们都说,他在她病发的那天早晨,就收拾行李离开了楚家。
只有她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他曾回来过,在救了她、送回她之后,然后又悄然走了。
他明明是对自己有情的,才会这样用心,但是,他现在在除去她病根的同时也割舍了她的人!
楚薇枫近乎冷漠地用指尖掐住淡红色的伤口,任伤痕上传来忿然的刺痛。
眼泪,就这么滑下她的脸庞。
她跌坐,光洁的房子靠着妆台,从前所熟悉的翻勇桎梏,当真也跟着他消失了吗?如今取而代之的,为什么是这连讲都讲不出的哽咽与酸楚?
这种情愫和思念一个人的欲望,取代了缠身多年的心疾,煎熬得她难受不已。
莫韶光剖开的,何止是她的心而已?过去她压抑在心海深处那种种柔软的情愫,他也顺道将之剖开取出了……伤口可以复原,可是她怎么能忘记那种切肤的记忆之痕?
难道,她一辈子只能用这种痛楚思念他?
宣布与方家结亲的前一天,江媒婆受人之托,领着六个仆人,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楚家。
“恭喜楚老爷!贺喜楚老爷!”江媒婆一进门,就是迭声的道贺,六个高大仆人捧来的礼物,一下子便占满了大厅里所有的桌椅。
“江媒婆,这是……”楚连不明所以。这段时间,城内只要是有那么点本事的人家,几乎都已派媒婆走了这一趟,他实在想不出来燕州城还有谁能有如此的排场。
“哎哟!瞧我,高兴得都糊涂了,竟忘了今日的来意。老身今儿个是代梁律梁将军来跟楚小姐求亲的。”
楚连呆了呆。他没想过,这个浑人梁律居然对女儿也有意思。
“相信不用老身再说,楚老爷子与何大人也算交情深厚,这个梁将军在何大人麾下,可是猛将一员,若能结成这门亲,岂不亲上加亲!”
那个野人也配跟他女儿?楚连在心里不屑地想,嘴上仍是打着哈哈。
“承蒙梁将军抬爱,只是江媒婆,你晚了一步,我那女儿心里已有定夺,只怕要辜负梁将军的美意了。”
“嗄?”江媒婆呆了呆。
“这些礼,就你请带回吧,是小女没这福分,无缘做梁家妇。”
三言两语,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下子江媒婆的脸色也难看了。
想到没谈成这门亲事的后果,可能是自己活活被梁律掐死,江媒婆的脸色就更青白了。
“楚老爷,您该不是嫌弃将军是个粗人吧?”
“怎么会呢?老夫识得梁将军,也知道他骁勇善战,算是人中之龙了,只是小女向来偏重文多于武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好意思,让你白跑这一趟了,还是请回吧。”
“这……这……”对方已下逐客令,江媒婆再不识趣,也没话可说,她垮下一张老脸,怏怏不乐地走了。
听到江媒婆的回禀,梁律在将军府内暴跌如雷,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江媒婆身上,要不是何绍远突然到来,只怕江媒婆早给他活活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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