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韩家会说‘清君侧’,没想到是‘得位不正’,韩重山竟然藏了一个废王之子在家里。”
还穿着朝服,姜清玄将一本抄录来的韩家造反的檄文放在了秦绪的面前。
秦绪拿起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的现在的圣人其实是伪帝,他害死先帝篡夺了皇位,四年前为了掩盖自己害死先帝之事而栽赃自己兄弟,炮制了废王逆乱,将兄弟们尽数害死,只有齐王洞悉了真相,将自己的儿子连同如今‘伪帝’谋害先帝的证据送到了绥州,他们韩氏忠于大梁,忠于先帝,藏起了这个孩子,如今这孩子已经长大,韩家希望能将先帝之死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再为齐王之子讨回皇位。
这种东西从来写的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就像安禄山还说自己是奉了唐玄宗的密旨讨伐杨国忠一样,反正字落在了纸上,谁写得谁去信罢了。
将檄文重新放回桌上,秦绪说:“大概是知道如果是说清君侧,圣人接着就会杀了你和皇后,到时他们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便只能这般绕来绕去,挑一个最能拉着旁人一起下水的。”
这话着实刻薄。
姜清玄看了自己这幺孙一眼。
“听说你最近新书卖得不错,女匪首俏将军的恩怨情仇,听管事说有人寻到书坊想找你,将那书改成戏?”
听到祖父问起此事,秦绪嘿嘿嘿笑了起来,自己这番风月描摹乃是厚积而薄发的惊艳之作,能被人如此推崇,也实属应当。
“改成戏自由得旁人,我才不耐烦跟那些官私戏班为几个字掰扯来去,不过……嘿嘿嘿,祖父,你可将我写的看过了?”
姜清玄坦然道:“看了一本,怕你将你阿姊写进书里,幸好你还有些分寸。”
“我就没用阿姊。”秦绪摇摇头,“我还没想好阿姊能配了何等样的人物,轻易不敢下笔……”
听这意思,要是想好,还要真将自己堂姐写进你那无边风月中不成?
换了衣袍的姜清玄转头看向摆在一旁的藤杖,这么一想,他也有三四年没有好好教训教训如端了。
秦绪却又凑到他面前,道:“祖父,绥州一乱,阿姊定要北归,是吧?”
姜清玄点了点头:“西有薛重,北有阿蔷,东面是陆氏,韩家据有绥州延州鄜州三地,只要三方围而攻之,他们撑不了多久。”
说话时他端出棋盘,转身,看见秦绪已经坐在了对面。
“怎么?你要与我下一盘?”
秦绪笑着说:“祖父要是不嫌弃我下得不好,我就陪祖父下一盘。”
姜清玄也没说自己嫌弃还是不嫌弃,只管将木质的棋盘放在了两人中间。
外面是斜阳夕照,几缕红光照在他们的指尖,又将影子留在了黑白纵横之间。
不一会儿,祖孙二人下完了一盘棋,姜清玄笑着问道:“你到底打算何时与我告辞啊?”
秦绪低着头捡子,捡了足有四五颗,终于又开口:“孙儿也走了,你身边就没剩什么亲人了。”
阿父在老家养病,伯父在做外官,几位兄长也都不在东都,要走了,秦绪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祖父的身边早就空空荡荡。
只有那个当了皇后的卫薇。
名扬东都的秦小少爷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他埋怨过祖父心中只想着皇后,现在也知道问问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能在朝堂内外与祖父携手的,也只有皇后?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不想走了。
“唉。”姜清玄站了起来,“既然这般,我也放心了,之前秦家写信来问你的亲事,我以为你要去北疆便先压下了,如今……”
秦小少爷“蹭”地站了起来:“祖父!我还是去北疆吧!”
“如端,婚姻乃是大事,你如今……”
“祖父!我还有些书稿没有分派清楚,嘿嘿嘿,不扰您了。”
看着自己像是一只屁股着了火的鹿一样跑了,姜清玄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回头再看棋盘,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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