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天际烧开一片瑰丽霞光,余晖斜落在正门高悬的牌匾上,映得黑底烫金的“聚义庄”三字熠熠生辉。
一个俏丽的姑娘立在夕阳里,默默凝望了一会儿牌匾,转身向侧门走去。
这时门前空荡,几乎已经没了来客,负责接引的几个家仆凑在一起闲聊,侧门外原先排队等候的人都没了,只有一张小桌后登记来人的老者在。老者将笔搁在一旁,合上了名册,显然也要起身进门了。
“等一等,等一等!”
随着柔亮嗓音响起,姑娘站到了桌后,连忙道:“还有我,我也是要入庄的。”
老者摇了摇头,指着落日:“小姑娘,都这个时辰了,哪儿还有的安排?”
“我才赶到,也不是故意来迟的啊。”姑娘有些委屈,“都赶了那么远的路了,您就让我进去吧。”
老者感到为难,回头往庄内望了半晌,一时没回答。
“城里的客栈都满了,您就可怜可怜我,不然我只能流落街头了!”
老者想了想,只得道:“这样,我放你进去,你看看还有没有位置,不然就找管家求求情吧。”
姑娘笑逐颜开,连声道谢。老者铺开名册,提笔蘸墨:“名字。”
“照月。”
老者点头:“赵……”
照月拦下老者的笔,“不是姓赵,”她眸光微动,一字一顿道,“寒光照月的照月。”
老者一怔,抬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除了模样伶俐,穿着配饰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最终,老者的视线停在了她那一双眼睛上,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登记过后,照月持着一份写了自己名字的纸签,依照老者的指示进了庄内一间小厅。小厅里几乎坐满了,大都是初入江湖,还未有名声的年轻人,满怀壮志地想在名剑大会上施展身手,一见面便热切交谈起来。照月粗略一扫,惊喜地发现角落里竟还有个空位。
准确说是那里独自坐着个少年,他低头翻着一本书,身旁空着,也无人与他攀谈,满屋的说笑吵闹仿佛与他隔开,角落里悄然开出一片寂静。
照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问道:“我能坐下吗?”
少年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长得还挺好看,照月心道。她侧头看到书页里夹着纸签,露出了少年的名字,又开了口:“你叫江离吗,”她将自己的名字递过去,“照月。”
江离再度点头,脸上毫无波澜。
照月有些惊讶,可见他的确没有反应,也不开口,她思索半晌,试探问道:“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这话果然有效,江离转头看向她,认真地摇了摇头。
照月算是明白为什么没人理他了。
这时忽然静了下来,管家推门而入,站在厅前一使眼色,后面跟着的几个家仆便过来给在座众人挨个发了把铜锁。管家道待会儿领他们去住处,各自选好了房后就在门上挂锁,便可住下了。接着又大讲庄中规矩,哪处可自由行动,哪些不该去,他说话时抄着手,余光一扫众人,毫不掩饰的不屑,仿佛是在收留一群乞丐。
座中众人顿时感到羞辱,有人几乎忍不住要怒而起身,却被身旁人给按住了。
聚义庄为江湖人士提供居所,可终归分了三六九等。那些声名在外或是名门大派的人,都被直接迎入了正门,他们这些侧门进来的,免不了显得低人一等。
“狗眼看人低。”照月冷哼一声,低声道,“那个魏敏,说白了还是个贪财重利的商人,你知道他靠这个名剑大会捞了多少油水吗?”
江离专注地等她说下去。
“这城里客栈、当铺、酒馆还有绸庄那些,赚钱的生意全都是他的,为名剑大会来的这些人,不都成了给他送钱的?而且你说说看,他若是真心给人住处,何必搞什么限制名额的名堂,不就是为了让人知道机会难得,要对他感激涕零?有钱有势的早把客栈都包下来了,就剩我们这些没有家世背景,钱袋空空的来庄里住,所以就活该受冷眼吗?”
“你看那边,那个桥对面,就是东院,是给名门大派武林高手住的。过了桥往南走,还有座三层小楼呢。”照月愤愤地,“跟我们怎么能比?”
江离顺着她指的方向,透过窗向外望去,天光黯淡,他只能隐约望见一个矗立的黑影。
“你很了解这里?”江离问。
“我、我没有……”他问的猝不及防,照月张口结舌,但随即她话锋一转,“喂喂,你明明会说话嘛,刚才故意不理我是不是?”
江离还没回答,就见厅内其他人一齐站起了身。那个管家交代规矩后眼皮也不抬地走了,由剩下的几个家仆引着众人去往居所,经过曲折的小径行至西院深处,几排屋舍林立,白墙黛瓦,毫无差异,实在没什么挑选的余地。屋内床榻桌椅还算整洁,但想来这一目了然的摆设,想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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