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钟海带盛喃办完入学手续,正好是安乔中学早课刚结束的时间。他在高三A栋似乎很有威严,盛喃跟在他身后,遇见的学生们在见到栾钟海时基本都会收敛言行,喊话问好。
一路下来,盛喃更怀疑自己之前在B栋经历的只是一场幻觉了。
穿廊而过,盛喃正望着窗外忽闪的杨树叶子走神,就听见身前栾钟海开口问:“我记得你还要参加艺考的,是吧?”
“是,”盛喃回神,“我学美术。”
“你们美术艺考不容易啊,”栾钟海皱眉问,“尤其集训什么的,之后会跟学校课程有冲突吗?”
盛喃:“我从小学绘画,有私教老师,不用集训。”
“哦对,我记得你家长提过,你去年艺考分很高,所以是主要差在文化课上?”
“是。”
“那今年可要加油啊。”
“…嗯。”
剩下的路上栾钟海又念叨了很多事,不过盛喃基本没听进去。
栾钟海的话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盛喃学绘画确实很早,从小学前就开始了。其实最初盛天刚也没打算让她学美术,只是和她那个学什么都能迅速入门的亲哥不同,她好像没有任何擅长的事情——
教了一周钢琴分不清哆来咪发索拉西,看五线谱如天书,唱歌跑调跑得能送人去见上帝,早早就被音乐高材生在乐理天赋上判了“死刑”;
带去小天鹅课堂的练功房,一根练功杆把前面小孩疼得直叫,吓得小盛喃连滚带爬地扑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抱住盛笙的腰就不撒手了,求他带自己离开“后爹”的管辖范围,从此她世界的舞蹈大门就被焊上了,再也没撬开过;
最后找去书法老师家里,练了软笔练硬笔,练了硬笔又倒回去试软笔,一周以后老师拍着上面线条不明的宣纸意味深长,“我觉着吧,这孩子应该有学绘画的天赋”。
盛喃就这样去敲了美术的门。
其实现在想起来,怎么看也是那会儿书法老师在祸水东引,但小盛喃不知道,长过6岁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奖在某方面有天赋,她就真的信了。
还记得第一堂绘画课在大教室,年轻的女老师让他们画《我的妈妈》。小盛喃坐在一圈同龄人中间,茫然地左顾右盼,最后交上去一张白纸,白纸中间画了一片孤零零的树叶子。
女老师单独把她留了堂,问她为什么画树叶。盛喃说是哥哥跟她说的。以前她被幼儿园小朋友欺负,拽着她哥衣角抹鼻涕要妈妈的时候,她哥就是随手从路边拽了只叶子给她的。说妈妈住在里面,妈妈在跟她打电话。
盛喃小时候太天真,爱信人,小盛笙的话让她把那片叶子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护了一路回家藏进相册里,一留就留了十几年。
而那时候女老师愣完以后摸着她脑袋,笑着跟她说“对,这就是妈妈”“学会画画以后,我们盛喃能画好多好多个妈妈”,她也信了。
她就想画好多好多个妈妈陪自己。
于是盛喃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栽进了美术的“坑”里。
“砰砰。”
重重拍门的声音一把把盛喃拉回了现实。
一抬眼就是陌生教室对面阳光明媚的长窗户,盛夏的早上阳光明媚,热而不燥,叽叽喳喳的鸟雀绕着窗前的杨树叶子跳早操。
嘈杂的学生在课桌间飞奔,然后在听到声音扭头看见栾钟海的一瞬,笑脸定格。
“你个狗儿子还我杂志!”
——总有个别收不住的,就会被抓个现行。
“乔子然!你是不是要上天!”
“…!”
栾钟海拉满的大嗓门把盛喃一下子就吓了个通明。
瞬间鸦雀无声的教室里,闹腾的全都缩回原位,自忖没犯错的胆子都大些,好奇地拿眼睛瞅站在栾钟海旁边的陌生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浅色连衣裙,露着细白的胳膊和腿,短发齐肩。她的长相算不上惊艳的那种漂亮,但胜在清丽秀气,细眉杏眼,而且眼尾翘起来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好看。只是此时似乎被栾钟海惊得不轻,本来微微耷着的杏眼也睁得圆圆的,乌黑眼瞳里透着明亮而怯懦的细碎光泽。
“转学生?”
“看着好乖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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