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极为隐晦地闪烁着,仿佛是在向他们宣示生之希冀,又仿佛是在诱惑,诱惑他们投入到更大的黑暗中去。
郭敖突然住脚,一股恐惧感从那幽光中喷薄而出,硬生生地植入到他的心中。
那是一位高手对于危险的直觉,曾在危急关头数度救了郭敖的性命。
难道有什么更可怕的敌人藏在这洞中,等着阻杀他们?
难道那敌人比钟成子更为可怕?
郭敖目中泛起了一阵复杂的神色,命运再度以广漠的未知姿态矗立在他面前,让他感到无边的恐惧。
这种恐惧,原本只存在于那些残破的记忆里,多年来重未有过,而今却如此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
秋璇皱眉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的确有些来不及了,因为钟成子背后又伸出几只更粗更长的刀刃,正以刃为足,向他们缓缓逼了过来。
进还是退?
郭敖一咬牙,拉着秋璇的手,冲进了洞穴那淡淡的微光中。
隐约之中,他听到了钟成子一声长叹。
幽光越来越盛,将他们包围住。两人被这幽光吞没,只剩下脚步声撞在洞穴的壁上,铿锵作响。
郭敖的脚步猝然顿住,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秋璇一下停不住脚步,但郭敖的手紧紧攥住她,拉得她手臂一阵剧痛。秋璇讶异地看了郭敖一眼,却赫然发现郭敖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一双眸子完全被惊恐塞满。
秋璇心中升起了一阵错愕,她看到的似乎不是个身临极度危险的剑客,而是一个被惊惧压倒的孩子。
她忍不住顺着郭敖的目光看去,美丽的面容瞬时也被惊愕充满。
这并不是通往山外的通道,而是一间小小的房子,是间陈列室。只是那些陈列品太过于奇异。它们每一件都是模糊的,扭曲的,仿佛是一团写满了墨,然后揉烂了的纸团,被乱糟糟地堆在了这里。但盛着它们的托盘,却是镂刻了极为精致的花纹的金盘。
一丛巨大的水晶从金盘中矗立而起,将它们包裹在中间,它们就仿佛是亿万年前的化石,被冻结在这巨大的水晶中。
这一团团模糊的陈列品,却恍惚散发着极为诡烈而残忍的气息,让人不忍再看。
因为,它们实在太像一个个的人。
一个个被扭曲,揉烂了的人。
秋璇甚至看到了一个头颅,那个头率头颅尚且完好无损,也因此它面部上的表情是如此生动,生动到它每一丝纹路中所表现出来的恐惧,都足以骇破一个常人的胆。
秋璇忍不住想象,那团污糟的黑团,实际上就是它的身体!这个想法让她禁不住一阵恶心。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法,会将一个人的肉体蹂躏到这等地步?
秋璇呆了片刻,转身向外冲去。她绝不愿在这里多呆哪怕一秒钟。
猛然一声响,郭敖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手仍然紧紧握着秋璇,任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摆脱。那仿佛是沉入奈河的鬼魂所握住的最后一丝温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的。
郭敖双目紧闭,身子抽搐着,竟已昏迷了过去。
秋璇怔了怔,将头上簪着的海棠摘下,用力向郭敖眉心刺去:“快些起来!这里不能睡的!”
一个声音道:“每个月的十五,我都要到这间房子里呆半个时辰,好好看看我的这些作品。”
钟成子身形潇洒地踱了过来,尽管鲜血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还在不停地向下流淌,但他却全然不觉。
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傲岸,看上去荣耀无比:“虽然它们都失败了,但却源于一个伟大的构想,所以它们一样伟大无比。”
他的目光从这些污团上掠过,目光中带着无限的赞赏:“每次我坐在这间斗室中,我都觉得是与伟大同在。”
他的目光掠过它们,最后落在抽搐的郭敖身上,那声音柔和无比,仿佛带着无上的慈祥:“再次回来的你,是为了完成我的构想,还是响应着它们的召唤呢?”
他的双手大大张开,仿佛要拥抱这些污团:“它们都是你的兄弟啊!”
昏迷中的郭敖仿佛听到了这句话,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秋璇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你……你说这些都是他的——”
她仿佛觉得这两个字很残忍,犹豫了许久,方才吐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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