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被看的满头虚汗,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他本想要询问“将军有什么吩咐”,却见对方只是蹙眉深思的模样,一时又不敢出声打断,甚至连额上的汗都不敢抹一下,僵硬地直立在原地。
秦壁确实在思索,既然对方将地方设在邝沩之谷,那即便是邝嵂这些疏于操练、在他看来几乎不堪一击的兵卒也能应付得来。就这么看来,那人似乎没有恶意,甚至于像是在主动帮忙。
那……到底是谁?目的又为何?
秦壁思索间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而直面这尊煞神的刘知府已经快承受不住这压力、腿肚子抽搐着打起了摆子,他颤巍巍的往旁边一靠,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旁博物架上的瓷瓶。
哗啦一声脆响,碎瓷片散了满地,刘知府也跟着一抖,差点直接给秦壁跪下。
他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的开口:“下、下官去、去……教人来清理。”
秦壁方才思索得出神,都差点都忘了屋里还有个大活人。这会儿听见这动静才回过神来,微一颔首。
得了应允的刘知府简直是逃命似地窜了出去,甚至于早就找好了理由,决定一会儿便推说有事儿不归,并打定主意,在这尊煞神离开之前,他绝不主动踏进书房一步。
……
秦壁却没在意对方的行踪,他想了想抬手展开一旁的舆图,指腹在上点了几处,已经在心底预演了数十种情况。
……不管是哪一种,胜算都在己方。
太顺利了。
顺利到过分……反而让人有种不踏实感,这甚至还有些引起他下意识惶恐的熟悉,让他潜意识地避免继续深究下去。
正想得出神之际,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有将士捧着一只封漆的竹筒而入。
秦壁将视线从舆图移开,接来这封密信将之展开,看完其上的内容后,神色却倏地一动,原本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严介么。
原来是他、怪不得……
*
郴山书院。
让楚路多少松口气的是,关于那幅字的讨论没有持续太久,在李伯谨旁边轻咳的提醒声中,苏清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意犹未尽地停下来,转而像楚路介绍书院的大致布局。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介绍的,这里面的布置简单的很。当年“霍丞相”建这书院的时候、手里确实没有什么银钱,彼时禹州雪灾,禹州知州为了自己的前途瞒而不报,等楚路的情报网查到的时候,情况已经相当严重,可偏巧那时那位圣上深宠一位吴贵人,也就是那位知州的亲姐,甚至到了言听计从几度欲立皇后的地步,爱屋及乌、那会儿那位吴知州谁碰一下都要狠狠被刮掉一层皮,要不然也不会纵得他如此胆子。
弹劾的事可以慢慢来,但是人命关天、却拖延不得。楚路那次几乎把家底儿都掏出来了,但还是不足。正巧揽了这兴办书院的差事,霍丞相打着这个名号,去京城里的几家转了一圈,狠狠的敲了一笔之后,这才把银子凑了七七。八八。
当然,那位吴知州事后也被清算得明明白白,把那些年捞的东西有多无少的吐了出来。
要知道那位圣上可是位痴情种子,就是痴情的对象有点多、换得有点快。还没翻过年儿去,那位吴贵人就因为冲撞了陛下的“真爱”,寒浮宫的一位婢女册封的美人,被打入冷宫。
这种事那些年年年有发生,已经到了不稀奇的地步了,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因为霍丞相明明打着“修书院”这个名号狠捞了一笔,修出来的书院却是这模样,让朝中之人对霍相“心狠手黑”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这次之后,但凡遇到了霍相揽事儿,朝中人人自危、个个都摸着自己的钱袋胆战心惊,生怕第二日便听见丞相登门拜访,甚至有人直接称病连夜离京静养。管窥之下,“霍扒皮”的名声可见一斑。
楚路当时实在是事出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倒也未曾想这一波操作还直接稳了人设。
毕竟要真说起来,他这个锅背得实在冤枉,在各地兴修书院的那笔银钱,他可是正正经经按照官拨的银子下去修的,毕竟这也是有关国运未来的大事,他那会儿都快忙到分身乏术、却还硬是抽出心神去盯了,最后却落了这么个评价。
就……
还挺“意外之喜”的。
*
总之,这会儿对着这结构简单、堪堪称上一句遮风避雨的书院,就连楚路也实在夸不出什么别的花儿来。
书院这些年也显然被重新修缮过不止一回,但不知修缮的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外面都扩建了好几层,最初的那几间破舍瓦房却好端端的保留着。对比之下,越发显得中心处萧索破败,让楚路都隐约生出点儿愧疚来。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当年他可能真的该多贴补点儿银子在这上头。
所以……
那修缮之人仍旧留着这些旧屋瓦舍,是想提醒自己不忘旧仇么?
啧。
这么记仇的吗?
心思转过一回,楚路面上不显,好歹也记得自己现在是“做客”的状态,对方既然没有表露什么特别的态度,他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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