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笑了。”
听见柴铎这么说,程荣唇角一牵。
“这倒也不一定,给大人添灶的那伙头兵,早些年叫胡人射瞎了一只眼,平素里惯常眼神儿不好,又因为军中老大夫救过他的命、惯爱往伤兵营里跑。”
他说着,又灿然一笑,露出一口白色森森的牙,“……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拿来的砒。霜当成盐加进去也未可知。”
柴铎这会儿已经分不清是坐下的凳子磕着地面打颤,还是自己的牙关碰撞的哒哒声。
他声音发抖,但还是顺着程荣的话、同仇敌忾:“胡虏可恨!”
程荣点点头,认可了他这话。
紧绷的气氛好像终于松下去点,柴铎在对方一瞬不瞬地盯视下,还是颤抖地拿起汤匙,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
汤一入喉,就见对面的裨将拍了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瞧我这记性……他那只眼不是胡人射瞎的,是当年南渡的时候阻了贵人的道,被生生打瞎的……”
“噗——咳咳咳——!!”
程荣立刻一脸忧色地起身上前,一面拍着背给这位钦使大人顺气儿,一面口中道:“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还认识那贵人?”
落在背上的力道半点不含糊,柴铎差点被他“顺气”顺得背过气儿去,但口中还是艰难的否认着,“不不、不……南、南渡之人……何其之、多!……本官……怎会得知……”
*
刚走出营帐范围,程荣身后一直面无表情跟着的亲兵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程将军还是您有法子,您看狗官最后那脸色……我打赌他今晚都睡不好了……”
程荣捏着鸽子的腿骨,咬了口肉,含糊不清:“何止是今晚?”
那亲兵闻言乐得更厉害了。
程荣这边仍在专心致志地解决着刚才顺出来的鸽子,他吃得极快、稍微小点的骨头都被嘎嘣嚼着咽了,等那亲兵笑完了,他手里的鸽子也就剩了个骨头架。
他拿着那个腿骨,随手一扔,正中亲兵的脑门儿。
在对方不明所以的视线里,又一个咧嘴,“笑够了?够了就想想,等将军回来怎么请罪吧……”
亲兵摸着脑门:“啊?”
程荣翻了个白眼儿。
啊个屁啊?!真觉得那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能把将军瞒住了?
你以为他这次被留在营里是干什么的?
就是免得那群人一个冲动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到时候就都救不回来。
——他是给他们擦屁。股救场的啊!
至于他今天……
他今天干了什么吗?不就是请那位被他同僚吓着了的倒霉蛋儿喝了碗鸽子汤吗?
价值千金的鸽子。
程荣咕嘟嘟地连同剩下的汤一块儿灌了,深深吸了口气。
他敢打赌,这是他这辈子吃得最贵的一顿了。
又隔了半刻钟不到,程荣终究还是没忍住,拿着一旁的酒囊,灌了一大口下去,使劲儿漱了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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