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沈俊彬抽了张纸巾狠狠擤了鼻子,硬了声气,道:“行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这话是真的,换做别人因为某个失误对他喋喋不休地道歉一早上,他耳朵恐怕早就炸了:“我好没好你看不出来吗?你又没做什么,一直说‘对不起’干嘛?”
“我是没做什么。”盛骁精神不怎么样,神志还算清醒,喃喃道,“但,如果不是为了来找我,你根本不会出店,不会……”
“哦,你说这个。”沈俊彬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你一说你妈叫人打了我,我还挺高兴的。”沈俊彬选择性地挑出一些不那么刺激的话,尽量用理智而内敛的语气修饰他疯狂的心,坦荡荡地说,“我想把你据为己有,非常非常私有的那种,但相处这两个月以来,我发现这很难,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办到。你隔三差五的总给我一种感觉,你和我在一起只是‘锦上添花’,但除我之外,这‘花’也可以是别人——只要够好,配得起你就行。而你,并没有非和我过下去不可的理由。我没什么安全感,睡在你旁边都不太放心,尤其你还老爱抱着我——说真的,我真不知道你这习惯是打哪儿练出来的,我能放心吗?我老觉得自己像是上了一辆陌生人开的黑车,不敢睡得太死,得经常睁开眼看看车里、车外,怕被人拉到荒郊野岭卖了,但我又怂,我不敢说啊,我怕我一旦说了,就连不明不白的车也坐不了了。”
他心中一声叹息,真的很无奈。
他才偷偷开心了多大一会儿啊?他又没做错什么,可他原本细水长流的计划就又要为弥补别人的错误而提前触发一次——按照他的计划,他本来不舍得这么早就松口,让盛骁知道他早已非他不可,没他不行,但他要是不下水,他脚上不沾一点儿难以启齿的、低劣下品的泥,盛骁都不敢碰他了。
他只好从泥里拔出脚来给盛骁看:喏,看吧看吧,大家都差不多,扯平了。
沈俊彬状似潇洒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现在,感觉好一点了。”
盛骁沉默了许久,才说:“对不起。但是,我不是跟别人‘练’过,我真的很多年没有……我是感觉你可能会很疼,所以我就……你要是觉得看到我,恶心,烦,你可以……”
唉。
“你这个笨蛋,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说的是,就算你是黑车,我也上,不但上,我还害怕你把我扔下去!”沈俊彬收回自己的腿,不给他趴,蹲在沙发上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好好听着,“和你在一起,我过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就算你以前真的怎么样,和谁练出来——那是我没早遇见你的命,谁让我没早跟你在一起呢?已经发生的事我也只能认。我从来没有一天能像现在这样,心里这么踏实过。”
盛骁迷茫地看着他。
“我总想支付代价,彻底把你包了,变成我自己的,可是你又不收,我很不安心。”沈俊彬拿出谈生意时那种公事公办又游刃有余的语气说道,“现在你妈代你‘收’去了,我高兴死了。只要你别赖账,我做梦都能笑醒。”
盛骁苍白着一张脸,盯着他的眼,气声问:“你这是笑吗?”
沈俊彬:“我是……”
谁敢这么教训盛骁?沈俊彬认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很酷,一定给了盛骁莫大的震撼,所以他猜想自己看起来应该也是一样的酷。
被盛骁这一问,他抹了一把脸,刷下来脆弱的证据遗迹若干,整个手心都是湿的。
沈俊彬:“……”
他只能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貌似不耐烦地说:“你也不要太刻薄,突然听到意料之外的消息,短暂的情绪谁都会有,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而已。等过去这阵就好了。”
等盛骁恢复原样,等他们不再一想起这件事就双双心烦。
只要盛骁好了,他也就没什么可“不好”的。
盛骁眼里仍旧迷茫:“能过去吗?”
“当然能。”沈俊彬坚定道,“多大点事儿?别因为我刚才不小心掉了两滴眼泪你就难受。人生在世谁活着不苦?有时候我自己也想哭,这和你没关系。”
盛骁听完这话顿时又有要低下头的趋势,沈俊彬明显感觉手心一重。
他不假思索地一用力,单手捏住盛骁的下巴不放,还抓着他的下巴凶恶地左右摆了摆:“停止,听懂了吗?哭丧着个脸,有什么用啊?你哭我又捞不着好处,我不爱看你这样。”
假的。
他不爱看盛骁脆弱,但他又喜欢看盛骁为他变得脆弱,并且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矛盾,仿佛他也能掌控盛骁的情绪,仿佛他们之间的作用力是互相的,不是他一厢情愿。
父母的强拆行为像是一种外力,将他们挤压得更紧密,但和那种外力相比,他们之间互相作用的力似乎更能带给他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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