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办事员的话,顾舜华原本的侥幸便烟消云散了。
她和办事员说了自己的情况,办事员听了后,先是一脸为难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后来让她等等,说是要和知青办主任商量下。
知青办主任姓孙,顾舜华倒是看着眼熟,后来想起来,是她同学孙嘉阳的三叔,早些年见过,就忙提醒着自己是谁谁谁。
孙主任拍拍脑袋,也想起来顾舜华了,便寒暄了几句,知道顾舜华是从内蒙兵团回来,连连叹息:“不容易,这些年不容易。”
他侄女孙嘉阳也下乡了,年初才回来,也是办的病退,不过他侄女没结婚,顺理成章回城了。
说起落户口的事,孙主任皱眉,为难地说:“你这事儿可不好办,没这方面的政策啊,我们办事,全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上面下了通知,我们照着办,你这个情况我们没遇上过!没先例,没政策,谁也不知道怎么办!”
顾舜华其实早就料到了,她哀求道:“叔,我是咱们首都的知青,当时是为了“屯垦戍边”支援北疆才离开咱首都的,我在天an门前给共产党宣过誓,我在祖国的北疆戎守八年,把最好的青春献给了祖国,献给了北疆,现在我得了病,实在是熬不住了,又离了婚,难不成咱们首都也不要我了?那让我去哪里?”
顾舜华说起这些,眼中几乎含泪。
知青办也有不少知青在等着办手续,看到这情景,面面相觑,也都鼻子泛酸,谁能不同情呢。
这两年,知青大规模回城,人间的悲欢离合大家见太多了,看到就难受。
孙主任黑着脸,盯着那离婚协议书:“舜华,你这情况,我们真得难办,但凡能办,我们就给你办了,可你的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啊!”
顾舜华道:“三叔,我两个孩子今年三岁了,可是您知道吗,别人乍一看就是两岁的孩子,为什么,因为他们营养不良,吃不好,矿井上缺食少药,得了病都是硬熬着,我儿子两岁得了百日咳,矿上没什么好药就那么硬熬着,一口气咳半小时才能止住,孩子能活下来那是他命大!这些年,我带着孩子在矿井过得那都不叫人过的日子。现在我和孩子爸已经离婚了,内蒙兵团那里也没我的落脚之地,如果我和孩子的户口落不下去,那我就真没活路了。我顾舜华生是知青,死也是知青,我就一头撞死在咱知青办得了!”
她这一说,孙主任忙道:“这可不能瞎说,舜华,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别激动,咱们慢慢想办法。”
旁边几个办事员也都忙跟着劝。
可顾舜华是豁出去了,要什么脸面呢,反正就是死缠硬磨,怎么着也得给落下。
顾舜华:“三叔,我是首都知青,离婚了,是单身,按照政策,我们首都就得接收我啊!这有什么道理不接受?”
孙主任为难地弹着那张回城证明:“可你这不是带着两孩子嘛,情况特殊!”
顾舜华:“政策没说可以帮着知青落下孩子户口,可也没说咱们首都只接收妈的户口不能接收孩子的户口是吧?”
孙主任想想:“倒是没说不让接收孩子户口。”
顾舜华:“叔,那依您的意思,我是单身知青有回城证明,应该给我落户,那我孩子才三岁,离婚判给我,他们也应该跟着我,咱们是没这个先例,可路是人走的,叔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吧?”
孙主任望向顾舜华,他看出来了,以前这个看上去闷不吭声的小丫头,已经变了性子。
不过想想也是,任谁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熬半年,也得变了。
当下他也只能道:“舜华,你别急,这件事再研究研究,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
顾舜华这是头一遭来,她心里知道肯定办不成,这次来就是先闹腾上,让知青办的人心里有个底儿,她以后再来两次三次,实在不行还得撒撒泼,事情估计就成了。
说到底,这事没政策说能办,也没政策说不能办,知青办给落下户口,也就是顺手的事,不违反什么原则。
只是现在是计划经济时期,大家做事教条,也生怕万一出个什么事,没有人会为一个普通知青多迈这么一步。
可顾舜华心里装着一本书,也装着这个世界的发展趋势,知道未来的变革是大家不敢想象的。
字里行间,她也看明白一个道理:做事你就得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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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舜华从知青办出来后,便过去珠市口西大街的百顺胡同,她的同学王新瑞住那里。
两个人打小儿是同学,关系好,后来也是手牵手去报名参加内蒙兵团的,在内蒙兵团,最艰难的时候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
甚至在那本书里,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王新瑞还一直想法帮她。
王新瑞去年就办了病退回来了,两个人一直通着信,顾舜华知道王新瑞的爸爸是区副食公司的。
这年头没什么其它店铺了,都是合作社,合作社就像撒芝麻盐,四处散落在各胡同里,乔秀雅就是大栅栏合作社的。
城区副食品公司总管着区里所有的合作社,所以区副食品公司工作的,手头消息更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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