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是……?”
“补救,”荆燕朝他眨眨眼,走到院门,“就像我们阿宝说的,不能让乡亲们因此和我们结仇生分了,否则往日日子定不会好过。”
荆燕打开院门,夏风拂来,吹开了她身上的外衣。
吵嚷声戛然而止,门外所有人盯向这个一脸病容的清瘦女子,四下寂然,只余幽幽蝉鸣入耳。
荆燕深吸一口气,舌尖生涩,尾音还有些发颤,“各位勿虑,被窃的粮食,荆家定会一一返还。”
她环视了一圈,门外的男女老少,人人脸色瞬间和缓了许多,当然也有人仍然面露不满,继续追问的。
“定会?难不成你们还要等往后再还?!”
荆燕朝身后唤了一声,“阿宝,拿些纸笔来!”
她转身面对众人,从容淡笑,“各位乡亲若是清楚自家少了几担的,咱们白纸黑字为凭,分毫不差还于正主。
“身在卫所,谁不知屯粮之苦,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结出来的每粒麦穗都是农人的心头血,大家都是辛苦劳作之人,将心比心,岂忍强夺他人心血?”
荆燕出身农村,又与农业打了近十年交道,怎会不知,从古至今,农民始终都是最难讨生活的那群人,种田要靠天吃饭,小到天气降雨,大到荒年虫灾,样样都可能变成庄稼的灭顶之灾。
最勤劳的人,却在这世上活得最艰难。
说到动情之处,她撑不住大口喘起气来。
“荆二娘子是个明事理的,”先前还在嚎哭的寡妇止了哭声,抽噎说道,“我不与你计较,且将我家少的粮数报与你便是了。”
其他人见状,对视后也不再多言,纷纷聚在执笔记录的阿宝身旁,似乎无人再有异议了。
“北巷万志家,一斛。”
“城东何六,子粒两斗。”
……
前来讨粮的人已大半记了数,统共三石不到,不算是个天文数字,可荆燕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她本以为是叔父一时犯糊涂,为了逃避三日后纳不够粮的惩罚,才做出这桩荒唐事,可现在看来,却并非表面看来的如此简单。
从前学农业史时,老师提过一嘴,古代粮食的计量方式,按从小到大有合、升、斛、斗、石这五种,一石=两斛=十斗=100升=1000合。
这个年代的一斗,大约是现在的9kg左右,那三石就足有180kg,都快跟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了。
半个晚上的功夫,以寻常男子的脚力,走遍城中十来户偷上三石,是有可能的。
但偏偏叔父是个跛子。
她心头泛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如果没有猜错,这件事不会就此轻易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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