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袖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姜姮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总可以过几天安宁日子,谁知天还未亮,梁潇便来敲她寝阁的窗,她犹在睡梦中,浑浑噩噩惊醒,揉搓着惺忪睡眼来开窗,没好气道:“怎么了?”
梁潇神色焦灼:“姮姮,你换身衣裳出来,我带你进宫,后面的事我在马车上慢慢跟你说。”
金陵城还在睡梦中,街衢上弥散着一股冷沉的黑气,凉意会顺着薄绫衫袖侵入肌骨,姜姮打了个哆嗦,梁潇便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给她披上。
马车略微颠簸,姜姮犹然困倦,却在梁潇的叙述中逐渐清醒。
荣康帝被崔兰若掳进了宫,一直关在崇政殿内,哪怕朝堂议论纷纷,哪怕已有言官上谏,他仍然不改旧意,作势是要把崔兰若长久地留在身边。
崔兰若自始至终都激烈反抗。
今晚崇政殿的动静越发的大,后来荣康帝神色慌张地喊御医,御医去了才发现崔兰若的头磕破了,留了许多血。
梁潇怕真闹出人命,让姜姮进宫去看一看崔兰若,劝劝她。
姜姮花费了些时间才将这荒谬的消息理解透彻,她觉得不可思议,道:“官家如此荒唐,你就纵着他?”
梁潇朝姜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故作冷漠道:“官家喜欢她,这是她的福分,你去劝劝她,她不是还有个兄长吗?崔斌我已经叫人安顿好了,她乖乖地听话,我总不会亏待他。”
姜姮质问:“你说过不再用这种手段了,那不过是个漂泊无依的弱女子,你竟也下得去手吗?”
梁潇道:“我只答应不对你用,她漂泊无依又如何?她又不是你,我凭什么心疼?”
姜姮只觉得与他道理讲不通,静默半晌,换了个话题:“官家拘着兰若又有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真要娶她做皇后?你们可别忘了,她姓崔,你们就当真不忌讳吗?”
梁潇笑说:“那又有什么呢?我当年不也力排众议娶了你吗?这一点上,官家可真有点随我。”
姜姮冷哼,恨不得立即下马,绝不与他同处于马车内,但想到崔兰若,终究还是挂怀她的安危,一路默不作声。
宫禁未消,但皇城司的人绝不敢阻拦梁潇,远远见着摄政王府的门,甚至无需交涉,便利落地大开宫门,迎梁潇进去。
临下马时,梁潇递给姜姮一只帷帽。
姜姮接过,戴上,拨弄轻纱将自己的面容妥善遮住,才随梁潇下车进入内宫。
崇政殿巍峨耸立,灯火通明如白昼。
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清苦的汤药味儿,姜姮随梁潇进入的时候,正看见龙榻边上坐着个背影颀秀的少年,玄色衣袍,手中端着一个瓷碗,正对躺在床上的少女哀哀苦劝。
“兰若,你磕得太重了,流了太多血,御医说要好好静养,好好喝药,你先把药喝了,后面的事咱们还可以商量。”
里头沉默片刻,随即传出兰若虚弱冷漠的声音。
“有什么可商量的?我早就说了,我不想在这里,你放我走吧,我要等姮姮,她会来找我的……”
姜姮听得眼眶一酸,忙冲上去,握住她的手,啜泣:“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让人带信给你了吗?让你们先走,不要等我。”
崔兰若大半张脸陷在粟心软枕中,苍白如纸,眉目如墨画,见到姜姮,暗沉的眼睛倏得亮起来,灼灼凝着她,想要抬起身,可身体太虚弱,抬到一半又跌回去。
“姮姮……”一句话刚出口,已经滚下泪来。
姜姮注意到她头上缠着绷带,想要摸摸她的头,身侧随即传来一个声音:“别碰她,会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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