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黎夺锦来说,他对着一个他连尸首都未护住的人说“爱”,他怎么敢的呀?
她实在不懂黎夺锦还在犟什么。
苏杳镜动了动脚踝,裙裾却依然扯不开,苏杳镜冷冷地垂眸盯着他,那眼神冰得吓人,如同无机质的半透明物质。
她脚尖微动,转了个方向,用力踩上了黎夺锦的手腕,并且毫不留情地加重力道。
黎夺锦倒在地上,他的侧脸压在地面上,眼睁睁看着阿镜的鞋尖踩在自己手腕处,一点点用力,朝下碾压。
痛?他没有感觉到痛,他用半边身躯用力压着的心口痉挛刺痛,比手腕上的痛感更加强烈真实得多。
可是黎夺锦看着阿镜的动作,眼眶涨得发痛,眼尾的泪痣红得快要滴血。
曾经的阿镜为了不让他头疼,以手指作梳,温柔地替他梳理太阳穴,掌心的柔软温暖,是他睡梦中安心的来源。
可是现在的阿镜,为了摆脱他,愿意踩折他的手腕,毫不怜惜。
他错了,他杀了阿镜,也杀死了阿镜对他的偏爱,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招来入梦的阿镜魂魄,是地狱里仇恨浸染的修罗,对他已经再也没有了半分的情意。
黎夺锦觉得浑身飕飕的冷,心脏像是被冻成了一块不会化的冰,被人狠狠地用铁锤敲碎,刺得他浑身血脉抽搐地疼。
看着黎夺锦痛楚难忍的模样,苏杳镜松了松脚上的力道,低声道:“醒了么?”
这里只是梦境,她无论给黎夺锦身上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醒来后都不会存在。
苏杳镜要的,只是他在梦境中幻造出这种痛意,以刺激他清醒过来。
有一个说法,说梦里是不会感觉到痛的,其实并不完全是,如果受到足够的心理刺激,身体会下意识地进行反应,痛楚的神经依旧会工作,并且会催促意识尽快苏醒,这是人体本能的自我防护。
黎夺锦的手腕不疼,胸口里却如同有一把锯子在拼命地翻搅。
他用力摁住自己的心口,好似只要这样做,那个破开一个大口子的地方就不会再漏着夹带冰霜的寒风。
他抬起头,对上阿镜低头看他的视线,阿镜眼中的冷静与漠然让他感受到没有尽头的绝望,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重重敲着,告诉他,无论他再付出多少,他都不可能再和阿镜走下去。
可是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黎夺锦浑身哆嗦着,站了起来,他确实已经清醒,眼神中茫然褪去,多出了触目惊心的执拗。
此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沉湎于回忆的梦中人,而是心存妄念的疯子。
苏杳镜看着他站起来,知道他已经清醒,扬了扬下巴,刚想说话,却忽然被黎夺锦整个人按到了桌边。
从入梦以来,苏杳镜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愕的表情。
黎夺锦以身体罩住她,牢牢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困在了一起,以一种囚禁的姿势。
好似,这个他营造出来的梦境已经不足够再困住阿镜,只有用他自己的手,自己的躯体,才足够安全。
他的身体还在不断地颤抖,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松,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狐,明明已经力竭到颤抖,却仍然燃烧着自己的心脏,将眼前人牢牢扣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黎夺锦一手摁住阿镜的腰,一手抚上阿镜的脸庞,他的手掌也颤抖着,扑在阿镜颈间的呼吸凌乱急促。
“那就,让我永远醒不过来罢。阿镜,我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你错了,这里怎么会是假的?只要我们都在这里,这里的世界才是真的。”
“阿镜,你和我待在这里,永远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谁说一定要分清楚幻想和现实,我们这样,就很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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