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地走过去,为二弟撑开雨伞。
二弟一动不动,冷冷地说:“我不想别人来打搅我。”
他生气了,别人?我是你大哥!但他压下了火气。他们三兄弟个性都孤僻内向,二弟还常喜怒无常。但这只能归咎于童年夫怙呵。
“二弟,回屋吧,小心着凉。”
陈应昌缓缓站起,却不挪步,他的目光注视着二楼的窗口,有晕黄的灯光从两扇金丝绒窗帘的交界处荡出。那是陈应荣夫妇的卧室。陈应荣不觉皱起了眉头。
陈应昌却开口对他说:“大哥,今天我抽了香梅一巴掌。”
陈应荣一惊。他虽然总说香梅是姊妹中最不听话的孩子,可也欣赏她的聪颖,主意大,他还从没碰过发她一个指头呢。他从心度里责怪二弟,嘴上却说:“香梅是不听话,该调教。”
陈应昌却急急往小楼走去,轻声说:“她没错。是我错。”
他的心在痛苦地痉挛着。他为什么狠狠抽了香梅一巴掌?为什么?他其实最喜欢这个二侄女,教她外文,领她逛书肆,就是骑脚踏车,不也是他这个二叔教会的吗?香梅也没任何事招他惹他,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狠?
香梅乌黑的眼中噙着泪,她不让泪落下,也不跑开,只是倔强地盯着他,像要问出个为什么?
他不会也不敢说出为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他能故己。他懂得高门巨族清白世家的规矩。
倒是他逃遁了。
他受不了这双纯洁无邪的黑色眸子的直视。
她太像她的母亲。只是她的母亲太柔弱了,而她,倔强。
三年前他走进这庭院时,竟直直地望定了嫂嫂:世上竟有这么完美的女子。
过了四十的女人依然美丽,那才是历经了岁月沧桑的成熟的美,撼人心魄的真正的美,有内涵的美。
她清丽优雅中透出一种淡淡的忧郁。她对他照顾周到,饮食起居、服饰用具,跟陈应荣一样对待。长嫂如母,她极贤惠。但她又极有分寸,始终不即不离,不冷不热。
于是,他感到这是一种骨子里的冷淡,其实,是他自己走火入魔了。他的心中只装着廖香词。当然,这是罪孽的。连想也不能想的,他内疚,他自责,他折磨自己,他更折磨别人。他也想过离开兄长家,可兄长怎么也不让;他实际上也下不了决心离开这个家。他是否知道,他给善良美丽的嫂嫂平添了几多委屈?”
这夜,廖香词赶在雨前回了家。她已经很少参加社交了,但有些应酬不得不去。她仍然留恋社交场的高贵温馨的氛围,虽然随着年岁的增长体悟出个中的几分虚伪;但她已不能全身心投入,她总牵挂着家中的女儿,三个大女儿已能自理,三个小的却得操心,六女香桃还感冒呢。回到家,在小女处呆了好一会,才回到楼上卧室,也许,她不太愿回到卧室,因为等着她的是寂寞?
她懒懒地揿亮了壁灯,随即拉上玫瑰红的金丝绒窗帘,这是淑女的行为准则之一。尔后,背倚着窗帘,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已经完全是中国贵妇式的打扮。黑色的金丝绒旗袍长至脚踝,脚上一双银灰闪光的高跟鞋,胸前别一朵血红的玫瑰,脑后一只松松的贵妃髻。此时的她,太像一位刚谢幕悲剧女主角。人过四十天过午,女人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
。 想看书来
福兮祸兮(4)
她懒懒地踢掉高跟鞋,换上绣花拖鞋;懒懒地坐在梳妆台前卸妆。耳环、手镯、项链全卸到台子上,她怔怔地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碎钻戒,这不是结婚戒指,是她钟爱的泪钻!她跟陈应荣结婚已十年,可两人越来越疏远;近来,因为她总是温和又执著地主张陈应昌搬出去,陈应荣几乎要恨她了,他激烈地争辩着,怕孩子们和下人听见,他们用外语“答辩”!几个回合下来,彼此连话也懒得说了,在一起的时间也是越短越好。可她,宁愿他怨她、恨她,把她看成是心胸狭窄乃至尖刻不容人的女人,也不让他猜忌到二弟的不是,况且二弟并没有什么不是。只是她感觉到了,她决不让不该发生的发生。
她懒懒地起身欲换睡衣,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的是大女儿静宜,脸蛋绯红,像是很激动。
母亲诧异了:“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二叔打了香梅一巴掌。”
“哦?我去看看。”
“香梅不让我告诉您和爹地。她说,您说过淑女要有仁爱之心。”
母亲苦笑了一下。是的,有回香梅在背地里嘲笑过一个穷酸相的表哥,母亲是狠狠训了她一顿。
她们去到静宜和香梅合住的小房间,香梅已睡着了,两只手露在薄被外,左脸红肿着。
母亲心疼了,轻轻地将她的手臂放进被中。
香梅迷糊地醒来,见是母亲,泪水就溢了出来。
“疼吗?”
香梅摇摇头。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