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辈子,都是爹和娘的孩于。纵使不是他们所生,这一切,也不会因之而有所改变。
一剑走入大厅时,天已经快亮了。
他见厅里主位上的两把椅子不知何时被搬走,换了张能横躺的长榻上去。
而那榻上歪歪斜斜地躺了个人,一把黑绢扇盖在脸上,屋外大雨下得淅沥哗啦,那人打呼的声响也几乎同雨声那么大。
屋外一阵风吹入内来,夹杂湿冷寒气,一剑走上上前去拍拍对方,说道:「不是叫你先去休息,怎么在这睡着。」
他回头对两旁立着的仆人道。「七爷的房没整理起来吗?」
下仆还来不及答话,小七便拿下遮脸的扇子眨眨眼,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他打了个大呵欠,露出那排白牙和两颗小虎牙,搔了搔头发,用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具脸道:「我只是想坐一下等你回来,谁知等太久就睡了过去。」
一剑瞧小七眼下淡淡透着一圈黑,忍不住问道:「你又是几天没睡?」
「七天……八天……忘了。追一只人蓼王追了大半个月,累死了!」小七喃喃道,双眼无神,表情很呆。
一剑间:「宴宫主要的?」
小七摇摇头。「我要送回师门去的……我那师弟……」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外头一声雷响,打得他从恍惚中清醒,随即将话题带开去。「不说这个了,说说别的。这几个月江湖上突然多了几帮人打探你的下落,就你这回回兰州路上便让人给盯着了,你晓不晓得?」
一剑眉头紧皱。「谁在盯俺,盯俺做啥?」
小七摇头晃脑地道:「还能有谁呢,不就那没良心的小王八羔子小秋。他这两年从没放弃过找你,三个月前你一出宫他就嗅着了你的味道,那小王八羔子不知是不是天生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这个名字早已成为了一剑的禁忌,小七还要继续讲,一剑脸色立变,吼道:「别在俺面前提起那人的名字!」
小七看了一剑一眼,他原本只是试探,但没想到一剑还是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莫秋的事情。虽然小七觉得事情早过去那么久,何况自己没事、一叶的脚伤也康复得差不多,然而无奈他这兄弟从小就是牛脾气,不打算原谅就眞不原谅了。
小七见一剑还想吼,连忙道:「不讲了、不讲了!讲讲一叶吧,你走了没多久,他也嚷着要出宫,想来再几天便要来了。我给他找了这榻子来,以后他做事时要躺要坐都方便,还有几顶铺了厚垫的轿子跟马车在外头,让他好用。」
一剑僵着张脸点了点头,说:「你也留下来休息会儿,睡饱点再回去。」
「得,我自个儿来,你也去休息吧!」小七朝旁边守了很久的管家喊了声:「阿福,你七爷的房收拾好了没,带爷去睡了!」
阿福露出憨厚的笑容,领着小七往里头走去。
一剑没有睡意。小七走后许久,雨渐渐停了,他走到门口双手负于身后,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和被染得金黄的云朵,静静想着事。
有些人,决定离开了,便永远不会再回去。
那个曾经令他一想起就甜如蜜的名字,如今只剩心痛而已。
那年写意山庄,一叶双腿皆碎浑身是血的惨况夜夜在他梦里重现,小七惨白着脸失声恸哭的模样还萦绕在他脑海。
他一手养大、最在意最心疼的人,几乎毁了自己两个兄弟。
即便如今早已事过境迁,一剑还是无法忘记。
若不是自己没有能耐教好那孩子,也不会议身边的人因那孩子满腹的诡计而差点葬身黄泉。
他不能原谅那人,也不能原谅自己。
一叶双腿虽然已经行动自如,但一剑永远不会忘记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一叶断骨再续时,不能睡不能躺、日夜痛苦哀嚎的声音。
第六章
午时才过,一剑正想出门往天香楼去,谁知天香楼的掌柜便寻来了。
这两年多时间一叶不在,十八省天香楼总管没一个疏于职守,一剑只能说一叶看人的眼光很好,各地分店都经营得有声有色。
掌柜有些紧张地捧了张拜帖过来,一剑收下后问了声:「这是怎么?」
掌柜擦擦汗说道,「知州说想见天香楼后头的老板一面,要谢谢您捐给官府那笔修缮河堤的银子。现下正在天香楼等着。可有件事得先同大当家的讲……」
「什么事?」一剑问。
「大当家的您不知道,」掌柜的一脸苦恼地说:「您吩咐衙门开口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可这知州派人几万两几万两地来取,但却不见有人修整河道。这么下去天香楼垮是无所谓,怕是姚河眞决了口,这兰州城老百姓便要遭殃!」
一剑一听,眉头拧了起来。「我记得兰州知州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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