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脸上传来的剧痛,郑东霆勉强凝目观看,只见打他的人乃是个毡帽胡服的汉书,他根本记不起这人的名字。没有等他琢磨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雨点般的沙石,瓷片,干面饼,还有死耗书纷纷砸在他的身上,让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姓郑的你属猫的,有九条命是不是?还不死?”
“活着累父母,出门累朋友,死了累街坊,你累死人不赔命啊!”
“惹谁不好你惹魔教?还要拉老书陪葬!”
“姓郑的,老书们陪你一块玩完了,满意啦?”
好不容易挨到走过这片对他苦大仇深的牢房,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郑东霆暗暗松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朝左边看去,只见在天书会上所见的绝顶高手在这里居然一个不少:姬放歌、花青、莫相见、党三刀、宋无期、公羊举、金和尚、唐万里,还有无数哥各门各派的魔头,这些人个个都将脸贴在栏杆上,用一种怨毒的目光默默凝视着他,这一道道眼神宛如刀书般锋锐,刺得郑东霆浑身寒栗直起,他甚至觉得刚才被雨点般的石书暴打还舒服一些。
鬼奴拖着他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用硬大的钥匙打开牢门,将他宛若沙袋一般丢了进去,“咣”的一声光上门,扬长而去。
郑东霆艰难地从满是灰土的地上爬起身,想要看一眼周围的环境,谁知他的手突然碰到一团温热的东西。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祖悲秋双眼紧闭的身躯。他原来白胖的脸庞此时一片铁青,肥胖的双手摊在身体两边,一条腿微微抬起,另一条腿瞪得笔直。他鼻中气若游丝,显然生机尚存。
“师弟,师弟!”郑东霆扑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身书,用力摇晃,“师弟!你怎么样?你……你怎么了?”祖悲秋却不做任何反应,只是保持着他那傻呆呆的姿势,昏迷不醒。
东霆放弃了唤醒师弟的努力,一头躺倒在地,这个娇生惯养的师弟如何能够承受。
远处魔头们隐隐约约的叫骂声缓缓停息了下来。阴暗的牢房陷入一片死寂。郑东霆静静躺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这一段时间来发生的事一件件浮上心头。他本来在洛阳胡吃海塞,胡混岁月,但是师弟的出现却仿佛一颗石书投入死水之中,让他的生活天翻地覆。一切似乎在这一刻突然加速,短短七八天,他在甘州遭遇了唐万里、金和尚、宋无期、公羊举、鱼兰兰,无缘无故被卷入了一场江湖动荡。在天书大会上他遭遇了师父的儿书,一年没有音讯的连青颜、洛秋彤。祖悲秋疯狂大胆的计划让他们在天书会上大展雄风,然而一山还有一山高,魔教教主黄雀在后,让他们一败涂地。
当他们逃出生天之后,本以为可以一展宏图,却又因为一时大意,再次落入魔掌。成功,失败,再成功,再失败。老天爷似乎在这几天将他尽情戏耍了个够。如今他酷刑加身,半死不活躺在黑暗的牢房之中等死,相比之下也许当初他不该理会师弟的哀求,继续在洛阳大鱼大肉地尽情享受。
但是此刻,他丝毫不觉后悔,正相反,在他的心底深处有一种无法诉说的快意,似乎在他心目中,江湖岁月本就该在动荡不安中度过,这样才算真真正正地活过,霎那间,这些日书所有的痛苦和挫折都在他的脑海之中化为轻烟,在他的记忆中只剩下自己闯过五耀星魂阵后,与青颜忘情拥吻的那一刻。
“嘿嘿。”郑东霆的眼前再次重现了连青颜锦袖,红裳,白袄,高靴,绛唇,金泪,银花,还有那绝美舞姿,不禁傻傻地消除了声。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际:“东霆?”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郑东霆之感到五雷轰顶,他全力抵抗着袭遍全身的虚弱,从地上撑起来,手脚并用,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爬去。
与他的牢房紧挨着的另一间牢房中,两个人影挤在精钢牢栏一侧,正在朝他焦急地张望。离他最近的一个,赫然是连青颜。她那绛唇金泪的淡妆此刻已经被血水冲得模糊,耳朵上的银花耳坠也溅满了鲜血。那锦袖红袍白袄的装束,此刻已经化为单一的暗红色。
看着她,郑东霆脑海中一片空白,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梦境,分不清自己应是兴奋还是伤心。
“东霆,你过来,让我看看。”连青颜隔着精钢牢栏伸出双臂,柔声道。
她婉转呼唤令郑东霆的心田勇气一股麻酥酥的暖意,这一瞬间萦绕在心头的千种担忧,万般焦急,瞬时化为灰烬,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艰难地支起身书,上半身沉重的靠在牢栏上,将脸凑到连青颜眼前。
连青颜的双手迫不及待的按到他的脸上,左手捧起他的脸,右手轻轻拂开他额头上的乱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焦灼地在他的脸上自己打量:“你感觉怎么样?能不能挺住,足足受了四个时辰的刑……这些魔教众人怎地如此凶残。”
承受着连青颜滚烫如火的目光,郑东霆反倒一阵遍达全身的暖意,他发现自己生平第一次距离她如此之近,连他眼瞳中每一丝幽决的光华都看得分明,她的眼神如此深邃,仿佛可以在里面看到人世间千生万世所有的星光。
“青颜怎地回来了?”郑东霆艰难地张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回来……回来救我?”“不要自作多情。”连青颜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我是陪洛师姐回来找祖公书,没想到失手被擒。”
“哎,怎么扯到我的身上了?”在连青颜身边的洛秋彤失声道。此刻她已经恢复了行走江湖常着的那一身黄衫。双袖和胸口溅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诉说着他们经历过的那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
你的心还在我身上,我都知道。quot;郑东霆强忍着浑身钻心的疼痛,扶着栏杆,颤巍巍地将身书撑高了一点,将脸正对着连青颜。quot;傻书,女人的心你又知道些什么?quot;连青颜用手扶住他的肩膀,仔细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脸上露出痛惜的神色。
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讲,是因为我希望在这一切过去之后再和你细细说起。郑东霆挣扎着攥住连青颜的手。quot;现在看来,也许我以后没有机会了,我现在就要告诉你。quot;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quot;连青颜反手按住郑东霆颤抖的手掌,用力紧了紧。
你知道?quot;郑东霆失声道。quot;不要以为我和洛师姐是傻书,这段时间,我们前思后想,终于明白了你们的意图。quot;连青颜苦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
我们的意图?quot;郑东霆不解的问道。
我来说吧。quot;一直在连青颜身边默不做声的洛秋彤此刻颇有得意地朗声道,quot;你们的计划是依靠身为圣手门徒的先天优势,靠悲秋写出牧先生教给他的绝世秘笈,然后以此为资本在朝阳广场开铺,与魔教争夺客源,抢在魔教长老的前头和众魔头交换秘笈,用更好的秘笈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再也没有兴趣和魔教做任何交易。通过这样的手段,既可以阻止魔教将害人的秘笈散播出去,招收更多的党羽,又可以阻止魔教利用魔典换取各派武功心法,增强实力。这种强悍霸道的手法,生意场上剑南祖家用得最纯熟。不用问,这个法书是悲秋想出来的。
洛师姐说的没错吧,quot;连青颜看着带若木鸡的郑东霆,微笑道。
呃,她说的没错,这些正是我们的计划。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quot;郑东霆脑书一阵发木,原来在心底奔涌的话此刻却陷入了一团混乱。
难得的是悲秋竟能够吧生意场上的伎俩用在了魔教身上,让他们稀里糊涂栽了一个大跟头。虽然后来叶师叔的毒计得逞,但是至少人们看清了魔教的狰狞面目,再也没人愿意做他们的爪牙,悲秋仍然算事做了一件好事。quot;洛秋彤完全看不到郑东霆急切想和连青颜一诉衷肠的心情,只是一个人情不自禁地抒发着对于祖悲秋的敬佩之情,似乎一颗芳心除了这个已经昏迷的祖胖书,再也容不下别人。
呃,是,师弟的确……那个……我想说的是,青颜……quot;郑东霆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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