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子,到了。”
马车停下,明初提醒身旁的赵锦绣,见她自打从城门口和李妈妈说完话后神色就有些不大对劲,不由担心地压低嗓音,“您还在担心谢公子吗?”
“嗯。”
赵锦绣眉心轻蹙,嗓音黯淡,“我总觉得李妈妈刚才的神色不大对劲。”
虽说她很快就恢复了神色,也说了无事,可赵锦绣还是察觉出了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这样一想,谢池南这些年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谢池南第一年来雍州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给她来信。
什么雍州风光比金陵好,什么家里的马生了小马驹,还是匹红的,比她的小红还要红,还有什么哪儿适合打猎骑射,哪儿的酒好喝,哪儿的菜好吃……他那么不喜欢写信的人,那个时候每月都会给她写一封信隔着几千里给她寄过来。
可自打永泰十九年谢大哥出事后,谢池南就再未给她写过信。
从前她也没有多想,只当谢家突逢大变,谢池南过得必定不比以前轻松,以往谢家大小事务都有谢大哥操持,如今谢大哥没了,那些压力自然也就落到了谢池南的身上。
何况他们也都长大了,也没办法真的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玩乐了。
就像她——
爹娘在的时候,她哪用管什么事?整日领头骑马穿行金陵城的大小街巷,丢玉沽酒,捧场红楼,什么事她没做过?可爹娘突然没了,她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祖父疼她,可他还有许多事要操劳,他是大汉朝的支柱,是重臣之首,怎么可能整日待在家里处理这些后宅小事?
她只能学着自己成长。
丢掉鞭子,圈起马,从前玩乐时置办的男装全都锁了起来,她穿上名门贵女的服饰,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检阅奴仆,打理大房的事务,照顾生安。
一桩桩,一件件。
从最开始的慌慌张张到如今的得心应手,这其中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午夜梦回,看着身边熟睡的生安,她又有多少次红了眼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哪还有闲情雅致同谢池南写那些玩乐的书信?
她以为谢池南也和她一样。
可如今想想,燕姨都记得她的及笄礼,大早的给她送了贺礼过来,偏偏谢池南这个曾经应允她及笄之日一定会出现的人不仅没有给她送礼,就连只言片语都不曾让人带来。
“谢池南一定出事了。”赵锦绣手扶着膝盖,柳眉紧蹙,语气满是担忧。
谢家二爷谢池南言必行,行必果,他承诺的事,即使过了再久,隔了千里也一定会赴约。
“郡主,我们到了。”外头又传来了李妈妈的声音。
明初看着她的目光隐含担忧,赵锦绣却抿着红唇轻闭双目,等她再睁眼的时候,那里头已如从前一般,平静淡然,“下去吧。”
进了谢家就能知道谢池南这些年究竟发生什么了。
……
安北侯夫人燕氏穿着一身黛紫色竖领对襟大袖衣,这会正由丫鬟扶着站在廊下翘首望着,她今年四十出头,身形瘦弱,脸颊凹陷,即使敷了脂粉,脸上也显出憔悴的痕迹,一双眼睛微红,却是常年哭下来的结果,身边丫鬟劝她进屋去,她却摇头,只看着外头不肯离开,等瞧见被李妈妈领过来的娇娘,她看着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似是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眼眶倏然红了一圈。
“……瑶瑶。”
燕氏不顾丫鬟阻拦,快步朝赵锦绣走去,衣摆翩跹,可只迈出两步,她的身子却仿佛承受不住一般往前摔去。
“夫人!”
满院的丫鬟婆子吓了一跳,好在燕氏还没摔倒就被人扶住了。
赵锦绣扶住了她。
与燕氏先前看到赵锦绣时脸上流露出来的怔愣一样,赵锦绣此刻扶着燕氏伶仃瘦弱的胳膊,脸上也有些呆忡。
记忆中的燕姨体态虽不丰腴,但也绝不至于如此瘦弱。
他们一家人还在金陵的时候,她还总穿着一身胡服邀她阿娘去马场玩,比起整日待在后院莳花弄草的阿娘,燕姨因出身武将世家,看着就十分英气。
她那会最喜欢跟着燕姨去西山打猎。
燕姨在前面开道,她跟谢池南就跟在后头吵吵闹闹斗着嘴,有时候天色晚了,谢伯父和谢大哥就会找过来。
谢池南那会惨极了,被她和燕姨使唤着做这做那。
想起来也是有趣。
谢池南在外总是一副睥睨不羁的模样,在家里却格外的乖,燕姨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连带着比赛时燕姨对她的包庇也视若无睹,虽然每次等燕姨瞧不见了,总会拿手敲她的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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