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诺努力组织语言,慢慢地说,“引起他人注意力的叛逆是一回事,通过愤怒表达不满又是另一回事。”
宴若愚跟上了他的思路,从被窝里钻出来坐好,示意姜诺继续说。
“后者的本质是寻求改变,比如林淮当初写这首歌,肯定也是希望听到的人别做差不多大学生,至少他自己别做差不多大学生。”
宴若愚点点头,玩笑道:“他现在是独一无二的大学生,喜剧说唱做的风生水起。”
“那你觉得他现在开心吗?”姜诺问,“或者说,甘心吗?”
这还用想吗,宴若愚差点脱口而出,却被后半句问住了。
是啊,一个能写出《差不多大学生》的rapper,如果一辈子都唱《长佩爱情》,他怎么可能甘心?
不少人看得通透,替他惋惜,但只有宋舟不遮遮掩掩,直言不讳他瞎肩膀唱的歌都是垃圾。
“那宋舟呢?”宴若愚回想起他们在欧洲相遇时的情景,紧接着问,“他看上去真的跟之前不太一样,就感觉……很疲惫,没什么精气神。”
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每个人都有底色,林淮讲究妥协后追求,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给人的感觉积极乐观游刃有余,宋舟则恰恰相反,上个月才刚成年,本该是最有希望的年纪,他远远地走过来,却轻飘无力充满悲凉。
“这得问你吧,”姜诺说,“我又没在国外读过书。”
“但宋舟不是因为出国了才悲天悯人,而是他本来就是个悲天悯人的性子。”宴若愚笑,不觉得自己跟宋舟有什么相似处,况且他以前跟自己都和解不了,哪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关心这个世界有多糟糕。”
而当他不跟自己较劲了,就更不会去想这些问题,因为这个世界不仅糟糕,而且从来就没好过。
所有人能做的只是和自己和解,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沙俄时代大学生在妓女膝下忏悔,他在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从姜诺怀里获得新生。
宴若愚问:“那你呢?”
姜诺躺好了:“我?”
“嗯,你。”宴若愚趴在床上,望着旁边的姜诺,欲言又止,“你看别人都是一看一个准,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以前为什么过得这么糟糕。”
“糟糕吗?很多人的生存环境比我还糟糕,我已经很知足了。”姜诺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我现在搞音乐赚得快,心里反而没底。”
落魄归落魄,姜诺并不认为以前在KTV和夜店穿女装的过往需要遮遮掩掩,这些事情他确实干过,但他没偷没抢,凭劳苦力挣钱,别人怎么看他管不了,但他自己不觉得丢脸。
倒是现在做音乐来钱太容易,揣兜里反而莫名烫手。
宴若愚冲姜诺竖起了大拇指:“姐姐,你真的是我遇到的最不爱钱的人。”
“可能是因为我的世界太小,不需要这么多。”姜诺想睡了,掀起被头盖住脸遮光,闷闷地来了一句,“别再梦到我变成鸭子了!”
宴若愚不打扰他,将房间里的灯都关上。
但他睡不着,黑暗里,他侧身望向姜诺的方向,过了不知多久,终究是没忍住,不震动声带地轻声喊:“姐姐!”
姜诺没回应,可能是睡着了。
“姐姐!”宴若愚还是原来的音量,“你的小世界里有什么啊?有房吗?”
他在黑暗里自言自语:“有车吗?”
姜诺:“……”
“还是说有房有车的生活你也觉得心里没底,所以想要回平芗种地?养鸡养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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