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行医时不许随意收取报酬,这是所有人刚进太医署时就被反复教导的,怎么还有人明知故犯?
这不作死吗?
黄吏目啧啧感慨,“富贵迷人眼啊……”
听说是来京城赶考的举人病了,因怕赶不上来年的春闱,所以就辗转托人请了太医署的大夫帮忙治疗。对方家中不缺钱财,也想结一段善缘,所以出手十分丰厚。
也不知究竟是多少钱,竟让那吏目都破了戒。
洪文才要继续问,就听里间猛地炸开一波闷雷似的痛骂:
“简直混账,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竟闹出这样的丑事,朝廷没发你俸禄还是怎的,就为了几个臭钱带累太医署的名声!”
在太医署内部,他们个人是个人,可在外人看来,管你是得宠的太医还是默默无闻的吏目,不都代表着太医署么?一旦出事,谁还仔细分辨!
话音未落,里头就传出来压抑着的哭声,似乎还混着求饶的言语。
可马麟是什么脾气?雷公在世不过如此。
下一刻,就见他一把扯开门帘子走出来,头也不回道:“立刻脱了官服,摘了官帽,滚吧,太医署要不起你了!”
里间的哭声瞬间高了一截,紧接着就冲出一个吏目,抢上来抱着马麟的腿苦苦哀求,“马院判,下官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那银子丁点未动啊!如今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吧!”
若因此事被革职,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洪文定睛一瞧,发现这人有些眼熟,正是之前曾切坏参片,又在何青亭欲带他去麒麟殿诊脉时临阵脱逃的那个吏目。
有这些经历在前,现在再回想起来,竟也觉得不怎么意外了。
当大夫难,当太医更难,肩头挑着不知多少人的性命,眼前也摆着常人难见的诱惑。
守住本心,或许没什么额外奖励;
但若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马麟直接把他蹬开,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滚!”
眼角的余光瞥见洪文,他就喝道:“傻站着做什么,提上医箱跟我来。”
说罢,一阵风似的卷出去,半路又扔回来一句话,“我回来之前把人撵走。”
那吏目知道没了转圜的余地,瞬间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洪文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跟着马麟去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洪文一路小碎步追上马麟,“马院判,咱们去给谁看病呀”
马麟脾气虽暴烈,却从不无故迁怒旁人,再开口时已和缓许多,“宫中有两个西洋画师你知道吧?”
洪文茫然,“不知道。”
马麟:“……”
他猛地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道:“来了半年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洪文生怕被他的唾沫星子喷到,拼命往后缩脖子,委屈巴巴道:“我就是个大夫,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马麟一怔,仅存的一点火气烟消云散。
他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咱们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就好,别的知道太多反而无益。”
方才那吏目,可不就是心思太多的缘故?
“是那个英吉利的画师保罗,他是今年春天才来的,还有些水土不服,一入冬就病了。”马麟边走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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