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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剿白莲冒认官府 毁圣教祸起萧墙(第3页)

洪:“你我二人乃是结拜兄弟,出生入死有何妨?但我们手底下的这些弟兄如果是因为兄长的误判而断送性命,兄长今后如何面对这些弟兄的亲人?”杜学仁一听,冷汗直流,忙问:“贤弟说的没错,现下如何是好?”洪:“事到如今,见机行事吧!”正在此时后面有两个人跟了上来,两位捕头一看,正是李开疆和鲁俊。洪一贯问道:“你们二位为何跟上来了?”鲁俊一声没吭,李开疆大骂道:“方才那些狗官兵,居然推我们两个老百姓和各位捕快去剿灭白莲妖人!”

杜学仁冷笑道:“方才阁下不是还豪言壮语要和白莲妖人一决生死的呢?”李开疆理屈,但还是狡辩道:“百姓自愿上战场是一回事,他们官兵强迫百姓上战场又是另一回事啊!”一群人一边说一边走,走到了方才白莲教和盗匪厮杀的战场,看见有很多穿着官军军服的尸体,没看见白莲教教众的尸体,想必是白莲、闻香和红封三教人众掩埋了。原来杨者昌、陈松夫得闻香、红封救助了后,不敢追击穷寇,收拾了己方尸体便上山回寨了。

一众捕快和李开疆、鲁俊二人看见没仗可打,便也顺便掩埋官军的尸体,然后生火煮食。吃完饭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吃完饭后,李开疆又拿出那半块玉佩左看右看。鲁俊本就沉默寡言,很多事情都是只在心里想,此刻看见李开疆这举动,心中又想:“我为了那羊皮跟着你,从直隶跟到山西,从浙江跟到广东,你一直不肯那羊皮出来,却只是经常那玉佩出来看。我真的想知道,什么样的娘亲生出这么坏的儿子……”鲁俊本身生性沉稳,加之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所以也从没在李开疆面前提起过羊皮一事。

鲁俊也不想再对着李开疆,信步散步出去,走着走着原来已经走到捕快那边了。只听得洪一贯和杜学仁正说道自己和李开疆。只听得洪一贯说道:“今天这事有点蹊跷:官军不像是真的,但白莲匪人应该就是真的,但那些假官军围剿为啥要白莲教呢?如果是江湖仇杀就没必要假扮官军吧?这应该是个阴谋吧;黑面雀斑那个人报讯是那帮假官军的同伙吗?但也没可能把自己的同伙推进火坑和我们一起去剿灭白莲匪人吧?那个黑面雀斑的跟班看样子还有点正派……”看见鲁俊走过来,洪一贯便立马闭嘴了。

洪一贯是闭嘴了,但杜学仁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看见鲁俊过来便问道:“话说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来这官军剿匪的白莲山干啥来着?”鲁俊正想开口说,只看见远处白莲教总坛点点火光。洪一贯看见鲁俊眼看远方,神色异常,扭头一看,也惊叫起来:“白莲教总坛起火了!”话音刚落,姚安带着李展烽、江炜良也赶到。姚安大叫:“你们也别傻愣着了,随官军一道杀贼!”白莲教总坛为何起火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又讲回白莲教那边的情况。

却说当时黎玉遥先行一步回到白莲教总坛向教主杨顺我禀报闻香、红封两支教教友前来回护总教。杨顺我一听大喜,亲自带着一众堂主、散人出了寨栅相迎。一番寒暄后,杨顺我请白莲教总支教教众到白莲厅一聚,并命人沏茶奉上前来救援白莲总教的闻香、红封等支教教友。众人分宾主坐定后,杨顺我向闻香、红封两教行礼道:“今日白莲总教遭逢劫难,幸得闻香、红封两支教教友不计前嫌,前来相助,杨某深感众位教友的恩德!”

闻香教教主王森还礼道:“杨教主言重,我两教本就出自白莲教,应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乃是分内之事。”杨氏兄弟并四堂堂主闻言,都起身还礼道:“两教教友大恩,总教没齿难忘,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马三道也笑道:“总教各位教友言重了,目下我们理应商议退敌之事。”杨顺我本来想道,闻香、红封两教今日前来救援本教,或多或少都应该提些条件。马三道这一句话却让他动容的同时大感意外,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两支教教友的君子之腹了,当下喜道:“好说好说,我们先用饭,吃完饭后再商量合力退敌之事。”

王森的儿子王好贤笑道:“杨教主大可不必,我们前来相救可不是为了吃饭的,我爹的意思是,我三教本是一家,现下遭逢大难,那更应该三支归一,归为一教,再选贤能统领,统一指挥好抗外敌!”此言一出,白莲教众人面色或多或少都变了些。陈松夫正要发作,被黎玉遥按住。李健辉冷冷地说道:“王前教主临终遗命,让杨顺我大哥接任教主之位,这本来就是二十年前就定下的了。”李守才说道:“这话谁听到了?”周念庵、徐鸿儒、马三道齐声说道:“我们都没听到。”

杨者昌并四堂堂主抗道:“当时我们在场,王前教主还没集齐教众兄弟就已归天了,只好临终遗言让杨教主接位,你等想要咋样?”王森怪眼一瞪,质问道:“好,就算是王前教主没等齐人就归天,可有留下遗书凭证?”黎玉遥骂道:“王森,当日王前教主尚健在之时你可有尽到属下之责?二十年前你也看见的了,王前教主当时病得笔都没力拿,咋立遗嘱?”王森衣袖一挥道:“我不管,没遗嘱就没凭证,就是你们几个私相授受,王前教主的两个儿子身居高位,四堂堂主应是收了好处,事事回护他们兄弟俩!”

王好贤、徐鸿儒、马三道、李守才当即吵嚷起来,连白莲教教众沈智、夏仲进、张柬白等人也附和起来:“说得对啊,当初王前教主弥留之际,我们都不在,谁知道这遗命是真是假?”今天白莲教有难,闻香、红封两支教却趁火打劫,回来白莲教争夺教主之位,除了四堂堂主站自己一方外,白莲教剩余的法王、散人都和自己敌对,杨氏兄弟顿感无助。外面姚安、李展烽、江炜良等对付起来已好吃力,现下又多了王徐马李等叛教之人回来争位。

杨顺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杨者昌强忍怒火,问道:“我兄弟二人自知无能,没能好好拒敌。然则各位认为谁人但当教主之位能解此时之围?”侯五道:“依我之愚见,在下觉得闻香教在山东兴旺发达,大有可与朝廷一争朝夕之势,倘若王右使能担任教主,何愁小小官军?”王森听到,故作庄严地整理一下衣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等人已被王森父子收买了。

罗心怡向来牙尖嘴利,当下反唇相讥道:“本教有难,王右使也不忘回来竞争教主之位,难道这虚名对王右使如斯重要?本教导人向善,崇尚光明,王右使此举显然是与教义背道而驰。想必当年王前教主就是知道王右使如此心胸,才没敢把本教托付于王右使吧?”王森听得,气得脸色发白。王好贤“哼”了一声道:“我父亲不屑与你这铁嘴鸡斗嘴!”小李逵陈松夫性格本来就火爆,当下拍案而起,大骂道:“好啊,我到你等如斯好心,总教有难回来相助。说来说去,原来还是惦记着教主之位!?有谁不服气的,跟我的那对板斧说理去吧!”

徐鸿儒冷笑道:“白莲圣教自宋代慈照禅师立教数百年,也不见得是你王家私自所有。”那边马三道、李守才齐声道:“说得对!杨教主在王前教主归天之时十岁都还未有,何德何能任这教主之位?”罗心怡笑道:“白莲圣教,一向以救济贫苦百姓为己任,素来与官府不睦,但马、李两位创立的红封教却投靠朝廷,是何道理?”马三道、李守才还没开腔,他俩背后的一横练彪形大汉怒吼一声,扑出来要与罗心怡厮打。罗心怡手疾眼快,向后一跳避过。李健辉见爱妻受袭,上前护着罗心怡,手按剑鞘。

那大汉叫道:“好啊,一个不成,就上来两个,就算你白莲教合伙都上,张老爷也不怕你!”杨者昌一听,心中来了怒气,手中的红缨梨花枪往地面一杵喝道:“各位教友回来护卫圣教,我们自然是异常欢迎。但如果有谁敢还没退敌就先与自己人内哄的话,我杨者昌不才,愿先与他一决高下!”李守才心中一惊,他知道这神枪太保的厉害,当下便喝住那大汉道:“张差,不得无礼!”张差听到李守才这声叫喊,才低着头走回原位。

李守才拱手向白莲、闻香两教人马道:“此人名叫张差,是我的女婿,马大哥的外甥,红封教的护法。他自小不读书,不识礼节,是我二人教导无方,诸位不要见怪。”杨顺我看见在吵下去势成水火,于是便道:“今天时辰已不早了,我们先搁下争执,各自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对敌。”白莲、闻香、红封三教人众各怀心事,都陆续离开白莲厅了。

晚饭过后,杨顺我找来杨者昌道:“贤弟,愚兄鲁钝,不及我弟聪慧,你觉得现下内外交困该如何是好?”杨者昌道:“兄长不必担心,小弟自已想好,明天可和闻香、红封两教立下誓约,白莲、闻香、红封三方,谁能取得敌军主将首级,谁便为总教教主!”杨顺我叹了后气道:“非我贪恋权位,只是爹爹临终时把圣教交托于我,我不敢把这圣教拱手让于心术不正之人啊。”

杨者昌道:“兄长请放心,量那闻香教才来了百人,红封教更只是数十人,我白莲总教却是过千之众。小弟不才,拼了性命也取敌方主将首级,替哥哥保住教主之位!三教合力都想击杀地方主将夺那教主之位,何愁官军不退?”杨顺我叹了口气道:“愚兄担心沈智、夏仲进等有了异心,不肯出力……”杨者昌道:“现下击退官军乃三教眼前大事,我想谁也不感冒大不韪起内讧吧。哥哥休要多恼,安心歇息,养精蓄锐明早对敌!”杨顺我点了点头。兄弟二人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约莫戌时时分,忽听得属下禀报白莲厅起火,杨顺我大惊道:“莫非混入了奸细,放火乱我教军心,且令教众极力镇压,勿得慌乱。”说话毕,又报左营火起,粮仓火起,接连报将来。杨顺我慌忙提起钩镰枪,腰间插上鱼肠剑,到得外面看时,只听得一声呐喊,火光丛中,为首一人,带着十数人,从正南角上杀来,大呼:“认得红封教护法张差么?”舞起铁棒劈面打来,杨顺我挺起钩镰枪枪招架,斗十多合,转身便走。

又听得一声胡哨,正西角上杀到数十红封教众,两员头目,一个是红封副教主马三道,一个是护法李守才,使动一条铁棒,两口滚刀,向杨顺我直扑过来。杨顺我心慌意乱,只斗得十数合,跳出圈外,转身飞奔疾走。赶到一处,火光中,又有李开疆、鲁俊二人带着一队冒充官军的强盗拦住去路,李开疆大叫:“休教走了白莲妖首,兄弟们奋力向前待捉将去领功。”杨顺我大怒,挺枪杀将上去,李开疆自然无法抵挡,鲁俊本就不想助李开疆为虎作伥,带着喽啰尽皆散开。

杨顺我奋勇沖过,望火光稀少处而走。走不多远,只见数百教众和一员旗主,尽在仓皇逃命,后面追赶的都是强盗,如飞而至,为首一人,乃是铁弹子姚安。那旗主一见教主,勇气立增,回身再斗,不料合,被姚安一刀了帐,教众一齐散走。杨顺我气忿填胸,直前相搏。斗到十多个回合,只见贼众渐行围逼拢来,杨顺我一看头势不好,立刻突围而走。那杨顺我倒提钩镰枪,好容易奔过一段,又撞见百来自家白莲教众,只听得都在叫苦:“教主,不好哩,王森、徐鸿儒、王好贤、张柬白放火烧了白莲厅,杀死了许多教众,都反了出去了。”

杨顺我此刻懊丧万状,平时自负,生死存亡之时却中了人家奸计,恨不立刻找寻到王森,一枪刺他个透明窟窿。正没做理会处,忽然教众们齐声叫苦,杨顺我上前看时,只见此时白莲峰上营寨尽都着火,红光满天,望去分外清楚。只见当先两条大汉,一个舞动双滚刀,一个使展铁棒,又是马三道、李守才追来,如两头虎入羊群一般,左沖右撞,逢人便杀。杨顺我神丧气沮,无心再战,迈开大步,拣向空处而走。怎知斜刺里又撞出一批捕快,当路的却是南方六省总捕头洪一贯,紫金八卦刀高擎手内,吼叫如雷。

杨顺我斗无数合,慌忙回头,又见右边拥出许多火把,为首一人大叫:“杨教主别来无恙?徐鸿儒在此!”杨顺我气怒难禁,举枪便刺,没多几合,徐鸿儒招架不得,虚晃一剑,跳出圈外就走。杨顺我拼命追赶,迎头又来了一队人马,徐鸿儒忽然不见。只听得有人冷笑道:“白莲教怎么自己内讧起来了!我李展烽看不过了!”火光影里,就有一人飞抢上来,手舞三截棍,迎着便斗。

不到五个回合,又来一人,舞动短戈,大喝:“江炜良来也,且向你借颗首级。”杨顺我力敌二人,且战且自寻思:“如今四面是敌,单人独马,久战何益,不如快走。”一枪拨开二人兵器,夺路就走,如狼似虎,谁人禁得,径行突围而出。却说杨顺我弃了李展烽、江炜良一路奔驰,仰望白连峰上望见自家营寨,正烧得一片通红,火光沖天,四面八方尽是喊杀之声。正走之间,听得背后有人赶来,回头从火光中望去,一簇人赶的很快,不知是官兵,是捕快,还是自家白莲教众。

近前看时,却是黎玉遥和数十败残教众,一个个气喘吁吁,十分狼狈,便问道:“黎堂主,你从何来,因何狼狈如斯此?”黎玉遥道:“我杀得昏了,啥都不记得了,只记徐鸿儒起手杀人放火,并看见李健辉、罗心怡夫妇率教众拒战,一路廝杀出外,要寻教主,忽地撞来一队人马,一搅就此搅散,不见了李氏夫妇。俺们东奔西突,且斗且走,到得这里,只剩得这几十个。”杨顺我叹口气道:“不料败到如此田地。”黎玉遥道:“都是教主太相信人,不想反中奸计,如今却投何处去?”

说罢待走,教众忽地叫喊起来,黎玉遥、杨顺我看时,一队人马着地卷将来。黎玉遥道:“教主先行撤离,属下可不要命,也要保得教主平安脱身。”杨顺我此刻淒惶万分,便说:“拼一下吧,不见得没有生路。”二人只说得几句话,五百多人早已沖到,为头两人,一个使杆短戈,一个舞把三截棍,杀气腾腾,胜过凶神恶煞,却又是江炜良、李展烽杀到。当下江炜良直扑杨顺我跟前,李展烽和黎玉遥放对,彼此战在那里,舍命相搏。

斗得正酣,杨顺我瞥见横里又撞出一彪人马,为首的却是铁弹子姚安,蜂拥而来。杨顺我思量道,倘若被这批人围困起来,脱身不得,肯定就是死路一条。于是杨顺我便一枪逼开江炜良,看见黎玉遥还在被李展烽纠缠,就想过去帮忙。江炜良见状肯定不肯放过,一摁戈柄上得机关,戈头飞出,直取杨顺我。杨顺我听得背后有金刃破风之声,回身用钩镰枪挡开。只得叫了一声:“黎堂主珍重,我俩各自杀出重围吧!”说罢便冲出垓心,提气狂奔,顾不得黎玉遥和数十教众,自己拼死逃命。

杨顺我一路过去,又逢到好多捕头官军,闻香红封,都是说前来擒拿白莲教头目的,见了杨顺我就要想拿捉他的。几经苦战,始得脱身。也曾撞着不少流兵溃卒,都在叫苦不迭,喊说官府厉害。杨顺我再也不管,单枪匹马,自顾逃生,不知奔过多少路,听喊杀之声渐渐远了,才透过一口气。回头再说黎玉遥耍圆那颗流星锤,挡住三人。须臾间,只见姚安那柄雁翎刀,被流星锤索子绕着,两人尽力相扯。

江炜良短戈已刺到黎玉遥面前,黎玉遥一手急抽鸳鸯钺相抵。只听得蹦的一声,钺戈相撞,两人手臂都是一麻了。李展烽又舞起三节棍杀来。黎玉遥心道:“我命休矣了!”究竟黎玉遥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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