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的宫人仿佛当真只为了看着殷红绫的安全,全然不会同她说话、问她寒暖,只在炉中的炭火渐渐灭下去的时候翻动一二。
这虚假的暖意唤醒了殷红绫有些散漫了的意识。
她忽然听见毡帷之外,寂静的天地之中,有一阵车轮碾过碎雪的吱嘎声渐行渐近。
“太后娘娘听说了郡主的事。”有人下了车,仿佛在门口迎上了什么人,就笑着叹了口气,道:“给贵妃娘娘添了麻烦!连早膳都没有来得及用,就立撵着奴婢来请贵妃娘娘过宁寿宫一叙。”
“瑶翠姑姑说哪里的话。”另一个人笑吟吟地道:“我们娘娘只怕郡主伤了身子,偏偏郡主是个有性子的,娘娘也不能强压着郡主不是?”
一面说着话,一面就往里头去了。
殷红绫张了张口,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到底又从喉间压了下去。
她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看守着她的宫女见她半低着头,盯着前头的炭炉,不由得心里升起了警惕,一瞬不瞬地看住了她。
一直到有人出来摘开了毡帘,含着笑说“还不快请了郡主上车”,殷红绫也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
她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地面上拂过一角珠灰色的斗篷滚边。
容晚初身前身后拥簇着一大群宫人,穿过大门走下了石阶,在殷红绫的面前毫不停留地行过。
殷红绫忽然扑了过去,牵住了她的衣角,因为长久的僵直而难以支撑,半个身子狼狈地跌在地面上,她喃喃地道:“贵妃娘娘,馥宁知错了,您原谅了馥宁吧。”
容晚初垂着眼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形容狼狈的少女。
就在昨天,这个女孩儿还趾高气扬地坐在她的对面,一句一句意有所指地挑衅着她。
身后有着太后郑氏的偏爱和看重,还有宗室中受尽倚重的赵王府作为依仗。
她微微地笑了笑。
可惜也就在昨天,殷红绫飞扬跋扈的两大依仗,忽然之间就陷入了你死我活的两难境地之中。
她温声道:“郡主上车罢,太后娘娘想必已经是牵挂极了。”
殷红绫隔着厚厚的披风和裙摆,握着她的脚踝不肯放手。
有人走上前来,搀住了殷红绫的肩,她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被半扶半抱着带上了后头的辇车。
宁寿宫里人声寂寂的,往来的宫人手脚都放得极轻。
郑太后一夜都没有好睡,眼下就显出青黑之色,宫人拿茉莉粉替她点了一回,到底也难以遮掩得尽,使她略垂着头坐在榻上的时候,显出一种无端的衰颓之气来。
门外传来女官瑶翠微微含笑的语声。
容晚初就在众人的环拥之中,脚步轻盈地进了门。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笑语嫣然地屈膝行礼,唤了一声“太后娘娘”:“您老人家祺安。”
郑太后微微地掀了掀眼皮,道:“贵妃来了。”
她面上显出疲态,声音也短了些中气,虽然并不一定有多少是情真意切,那却也不在容晚初的理会之中了。
她身前原本只摆了个小杌子,容晚初走过来,她就叫着“瑶翠”:“还不给贵妃娘娘设了座来。”
女官忙笑盈盈地道歉:“是奴婢疏忽了。”
将那小圆杌子换成了尊端正的扶手椅来。
容晚初也含着笑意,大大方方地道:“臣妾不才,反教娘娘垂爱了。”
殷红绫由两、三个宫人搀扶着进到了落地罩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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