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丽娜脸上泪痕犹在,但表情很凶恶,完全瞧不出半点伤心,还步步向我逼近。dangkanshu
我被她逼到墙角,实在退无可退,陈爝忽地挡在她和我中间,对谭丽娜道:“袁夫人说得对,这件事上,韩晋虽然没有尽到责任,但袁嘉志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谭丽娜看陈爝为我出头,汤洛妃也不站她这边,立刻哭喊道:“好啊,你们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寡妇!我老公一死,你们就来欺负我,欺负袁家没人了!”说着,还把头转向袁嘉月,希望她看在袁家人的分儿上,替她说两句话。
袁嘉月正用纸巾拭着泪水,忽然撞见谭丽娜的目光,急忙别过头,当没看见。
我心里也奇怪,谭丽娜原本对袁嘉志恨之入骨,此时却一口一个“老公”地叫,这是什么道理?转念一想,人心都是肉做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前夫死了,伤心是正常的。不过我看陈爝倒是不疑惑,脸上挂着冷笑,静静地看着谭丽娜。
谭丽娜骂了几句,见没人理会,便悻悻地回到孽镜台,接着去哭丧了。看来,袁嘉志的尸体应该安置在那边。
“袁嘉志是怎么死的?”我忍不住问陈爝。
这个袁嘉志虽然是个莽夫,做事很冲动,也爱发脾气,但毕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听闻他突然离开这个世界,我内心也是十分难受。
“他是在密室中溺死的。”陈爝左右张望了一眼,神秘兮兮地说,“这里人多口杂,跟我回囚室去,我慢慢说与你听。”
3
最早发现袁嘉志失踪,是所有人都起床后的事情。
储立明在转劫所门口数了一圈人数,加上正靠在墙边呼呼大睡的我,还少了一个人。谭丽娜提醒他,不见的那个人是袁嘉志。
陈爝感觉不对劲,便建议大家两人一组,分头去寻人。首先寻找的地方是石殿后五间摆放刑具的石室。大家找了一圈,发现除了碓捣狱和水刑狱外,其余的石室都大门洞开,其中并无袁嘉志的身影。碓捣狱石室自不必说,门环被麻绳捆得紧紧的,其中还有蛇群,不可能有人进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水刑狱石室。
众人一推之下,却发现水刑狱的实榻门纹丝不动,不论用多少力气,都不能将其推开。储立明说可能是门闩插住了,换言之,有人从内部给这扇大门上了锁。陈爝一听大门竟从内反锁,心底顿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招呼储立明同他一起想办法把门打开。
两个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厚实的门撞开,进去一看,闩门的木条已掉在了地上,中间断裂开来。他们接着抬起头来,望向前方,差点没直接瘫倒在地。
只见袁嘉志硕大的身躯趴在石室中央的水池边缘,脖子以上和手臂都没入水中,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然湿透,甚至还在滴水。他在溺死之前一定激烈地挣扎过,才会使得水花四溅,弄湿全身。见了这等惨状,储立明吓得全身发抖,但身为医生,不能丢了脸面,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验尸。当然,陈爝也陪在他身边,给他壮胆。
储立明检查了半天,对陈爝说,袁嘉志口鼻腔有许多淡红色的泡沫,是溺死的特征。他再三强调自己不是法医,结论有误,概不负责。陈爝让储立明放一百个心,他的检查结果,只是供在场诸位参考,警察来了,自然会带专业法医,重新验尸。
谭丽娜见袁嘉志惨死,脸上阴晴不定,眼珠子转了好几转,突然号哭不止。袁嘉月也哭了,不过她的样子更像是被弟弟的死状吓到,而不是伤心。汤洛妃与董琳虽在平日里和袁嘉志不太对付,但毕竟是一家人,也都在角落里默默抹了眼泪。
在搬动袁嘉志尸体的时候,陈爝发现他裤裆里流出了黄色的液体和粪便,于是扯开裤腰一看,原来是失禁了。不过奇怪的是,袁嘉志虽然失禁,裤裆里却没有恶臭的味道,甚至可以说是无味。储立明听了之后,解释说这很正常,肠道内的菌群失调、消化不良都会这样。
为了保险起见,陈爝还特意将石室内的刑具都检查了一遍,确认石室中没有可疑的人才离开。陈爝和储立明两个人一前一后,将袁嘉志的尸首抬进了孽镜台。因为袁嘉志的尸体全都湿了,所以陈爝和储立明的衣服上也难免被弄湿了一大块。湿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感觉又黏又凉,很是难受。这个时候,陈爝长了个心眼,留意了其他几人的衣服。
袁嘉月、汤洛妃、谭丽娜、董琳四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而储立明在去检查袁嘉志尸体之前,衣服也没有弄湿。我躺在石殿呼呼大睡,更不可能弄湿衣服。
陈爝之所以注意这点,是因为袁嘉志被溺杀时,挣扎相当剧烈,他自己的衣服全都被池水溅湿,站在他身后、用手将他头部压进水中行凶的凶手,衣服不可能是干燥的状态。而且距离袁嘉志死亡的时间不会太久,就算凶手想用火烘干衣服和裤子,无论从时间上还是条件上,都不可能做到。
如此看来,凶手很可能不在我们当中,或许还躲在地宫的暗处。
可即便如此,那呈密室状态的水刑狱石室又怎么解释呢?凶手反锁石室,溺杀袁嘉志后,自己又如何离开呢?要知道,石室中除了四面石墙和一堆刑具外,连个窗户都没有,屋顶也只有砖石,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安置完袁嘉志的尸体,众人回到石殿,陈爝又将昨天和我约好轮流守夜的情况说了一遍。谭丽娜听了一半,又开始号啕大哭,说老公死得惨,想和老公一起死之类的话,跑去孽镜台抱着袁嘉志的尸体哭。而陈爝见我还在做梦,气不打一处来,才采取粗暴的手段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听到这里,我内心愧疚得无以复加,都没脸抬头。
陈爝见我这样,知道我很内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谈论案件。他说:“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三起杀人案。头一件案子,死者是袁家请来的律师夏栋才,他被人反绑双手,脖子上套了绳索,活活勒死。根据董琳提供的监控录像,汤洛妃第一次拜访他的时候,他还活着,这点谭丽娜也可以做证。但当我们进入房间时,他已被吊死了,而凶手并未藏身屋内。所以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第二件案子,是在我们进入地宫后发生的,死者是袁嘉亨。这个案子也非常古怪,袁嘉亨死于碓捣狱石室,而那堆石墙被推翻,白膏砖都被砸得粉碎,最后他被置于碎砖堆上,后脑勺被砖石敲打,脑后骨骨折而亡。案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因为砖墙倒塌,我们都被惊醒,但所有人都在转劫所内,换言之,且不论凶手的杀人手法,单论不在场证明,我们之中没人可以杀袁嘉亨。
“至于第三件案子,就是才发生不久的袁嘉志案。这个案子更是离奇,首先现场呈密室状态,没有人能进入,其次死者浑身湿透,但我们之中却没人穿着湿答答的衣服,这进一步证实了凶手不在我们之中的推测。那么问题来了,凶手要如何离开从内上闩的石室?那边的刑具我们都检查过,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凶手,他是如何避开我们所有人的视线,完成这一系列犯罪的呢?还有一点令我在意的是,刑具博物馆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究竟是人为纵火,还是意外起火呢?问题实在太多了……”
说到此处,陈爝又陷入了沉思。我明白他的习惯,之所以要重复一遍案情,完全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与我的关系并不太大。
我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对他说:“假设凶手在我们之中,这么来考虑的话,那夏律师案的难点在于,凶手如何避开摄像头,进屋杀死被害人。一进一出,都要掩‘机’耳目,难度非常大。袁嘉亨案的难点在于,凶手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如何远距离行凶?至于最后一个案件,即袁嘉志案,关键问题是密室和干燥的衣服。凶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烘干身上所有的衣物,所以……”
陈爝抢先说出了结论:“所以不论怎么看,凶手都不会是我们中间的人。”
这个结论看似没有什么,但背后隐含的意义则非常恐怖。因为我几乎可以肯定,地宫除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外,再无一个活人。凶手若不是藏匿在我们之中,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不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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