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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错估(第1页)

以买吃食菜点为由,又让男人讨足了便宜,黎式终于获得了每日两小时的出门时间,如犯人放风。她走不yuan,也不想走yuan,元朗虽不够繁盛,卖菜的摊贩绝不会缺。身后依旧会跟着人,但对她来说,这点自由,也已是弥足珍贵的了。每天做饭、浆洗、收拾房子。比起情妇,她做家政更为出色。尽管如此,也乐此不疲。甚至天真幻想着,如果能就这么平静过下去,直到他腻烦,老天垂怜放她离开。日落西山,她裹着毛毯,斜坐在阳台看书——《anighttoreber》。一本她用一打猪肉加两块姜同一个地摊上换来的旧小说,讲述的泰坦尼克号巨轮沉没前后的史撰。她不欢喜看悲剧,却总会被悲剧吸引。灾难面前,最容易突显人性深处的东西,美好或丑陋,更何况是这几十年前如此巨大的一场浩劫,文字记录并不苍白,对生的渴望和死的恐惧跃出纸片,分分毫毫,都在撞击着她的心。乌鸦从堂口回来,已经习惯了先去阳台瞧她身影,仿佛那里已是她的专属领地。夕阳斜照,美人阅卷。冬日的湿凉马上被祛除离开,他眼前所见的,她的那份干净,好像不止能洗刷掉他的罪恶,甚至能冲尽整座城市的鸾凤颠倒,背信弃义。这份干净,他既着迷又厌恶,既想占为己有,又想毁尸灭迹。心底的声音在叫嚣,势要拖她入泥潭,但,好像又舍不得。她沉迷白纸悲剧,没注意身后有人。他被忽视许久,怒从心生,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丢到一边,“又什么破烂全写洋文?”黎式对他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早已见怪不怪,没什么表情,顺势收了书站起来往里走,“吃饭吧。”她心中藏事,苦想多日未得结果,饭桌上终于开口,旁敲侧击,“你有识日本人?”他大口吃菜,警惕提升一半,“冇。”假话说的干脆又笃真确实是他的风格。她笑笑,没有问下去,倒换他追查,“点解突然问这?”她夹了一筷子虾放到他碗里,语气听起来很诚恳,“关心你,怕你搞不过日本人,突然间边日就畀斩死喺荷李活道。”前半句假话,后半句真话,真假一掺,他也没火气可以动,“你好想守寡?”“唔想,寡妇门前是非多,我最怕烦。”再说,情妇而已,算哪门子的寡。“老实讲,你系有事求我?”他放下筷子,看她的眼神里多几分审视。平常里,她不会那么话多,更不会乐意顺着他的话接茬。相处日子不多也不算少,怎会不知,她那张笑脸,挂皮不挂肉。“冇。”“讲多一次,你知我唔钟意听大话”,他的脸拉了下来。吃饱喝足就和厨子翻脸,他这般的放在过去饥荒,定要被人谴责。黎式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水,低头去收拾碗筷,依旧重复刚才答案,“冇。”他阴测测的看她,她却是从容,甚至毫不在意地向他扯扯嘴角,“让让,我抹台。”恨她真话伤人,更厌恶她假面虚伪,他强压下火,“你咁钟意装腔?”她没回答,自顾去洗碗,他跟着追进厨房挡在她面前。黎式望着他,面上无奈,“你不也是一句都唔肯答我?互相聋哑又有什么唔好。”他是不明白,也没感知的。除了在权势和金钱上,他思路清晰脑袋清楚,其他事,一概如浆糊。人都是自私,尽管他们之间能回忆的只有一个不堪的开始,他没付出任何东西,只知掠夺,就妄图要她的坦诚——就算这种坦诚只是自欺欺人。他被她搅的心情恶劣,对面前脸孔产生厌恶,转身就离开。黎式一派无所谓神情,装都懒得装。第一次,晚上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没有欺压和反击,没有追逐和闪避,没有挑逗和抗拒,没有肉和肉紧贴在一起。双人床,光影中伏起两个人形,低凹处犹如楚河汉界。第二日晨起,一个出门做事,一个扫地擦桌。男女之间的模式终于与雇主和家政相似。她暗喜同时意外,他那种性格的人,竟然还知道怎么冷战。结果是她想太多。“为何要忍”四个大字徘徊他心头十二小时,如下降头越想又气。踩足油门回家,拖住她细腕一把扔进沙发,指着鼻子宣泄郁结,“将你那副阴阳怪气收返去。”暴戾本相显出,她反倒不怕,男人手段不过是欺压,暗想时机已至,亦不得再忍,干脆放手一搏。“你想唔想知,昨日我想求你什么?”她忍着疼,撑起身体,眼睛开始变红,“求你,让我读书。”

四个字,每个字都如钉在他心上。他不是傻子。只一瞬间,就明白了很多——原来,一步一步,都是她的试探。倔强又聪明的女人。第一步是能出门食饭,第二步能出门采买,第三步是能出门上学。再后来呢?岂不就是离开。假意臣服,一步两步,都在用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让自己从金丝雀的笼子里爬出来,还她一个正常独立的人生。她知已彻底把他惹怒,但这句话她必须要说。还差一年就大学毕业,有了文凭,待有一天老天保佑得以离开,就算千疮百孔,万事衰败,也有重新再来的底气。她不是生来被作践,海港之外还有阿姆斯特丹,还有伦敦,还有家人。记忆抹不去,责任推不了,自尊扔不掉。“钟意读书?”乌鸦神情阴狠,伸手就要扇她,带起一阵风,从黎式耳边掠过,最后重重拍在沙发椅背上,他瞬间拉近和她的距离,“当我白痴?系想读书,还是想跑路?”她睁着眼睛瞪他,没有了从前的畏惧,“我,想,读,书。将来,想搵份好工,想活得有面。”她实话实话说,但未来的规划里不会有他一星半点。他听得咬牙切齿,“将来?你不过是被我抓来抵死债,配说什么将来?”黎式冷笑,眼泪蓄在眼眶里怎么都不落下来,“我不配难道你配吗?”她温顺皮子终于撕裂,“整日像豺狗一样在污秽中揾食,你这种人,别说将来,过去,现在,时时刻刻都该去死。nowit≈039;stitogotohell!”男人眼冒凶光,一巴掌还是打到她的脸上,左脸立马肿的老高,扇得她仿佛就要失聪。他几乎要捏碎她的下巴,“我脏,我下流,我该死?系,你系千金家女,我系出世垃圾堆里的烂仔。你会读书字架扯洋文,我只会斩人,张口收声全系别人老母冚家铲。你顶高贵?”瞬间化身恶魔,他双目喷火,“既然唔肯畀我做,我就畀你去被千人cao万人cao。我要你去做鸡,倒是要看看到时候,你还是不是还高贵得起来,也不过系烂布一块。”她知道他说的出就做得到,一双眼死死的盯住他,形同枯槁,“你逼想我死”他露出危险的冷笑,“你唔会死,你会爽上天。”忽地伸手扯住她的头发,把人往门外拖去。她被一把扔进了车,男人在车里找出麻绳,无比熟练捆住她手脚拗在反背,力量相差之悬殊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一张黄色塑胶带封住她的嘴,丝毫不知怜香惜玉。夜色迷离中,灯红酒绿处,她被他毫不留情的丢进销魂嗜金窟。男人站在醉人的彩光下同妓院老鸨谈笑风生——给她接最烂的客,含最臭的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被三千六百五十个男人睡烂。老鸨见多了被黑社会送来的女人,只会笑纳,再多奉承几句多谢照顾生意。他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狼狈苍白的脸,怒极而笑,一把撕掉她嘴上的胶带,只想听她无力的哽咽。这禽兽,修罗,恶魔,此刻仅仅能感知到身体里汹涌的黑血,哪里还有心。“我要你跟我一样,烂到极致。”他要实现第一次见到她时产生的欲望——阴沟角,一朵白色的珍妮莫罗被摧毁,折损在脏水烂泥里。黎式目眦泪尽,形销骨立,仿佛已经走到人生尽头,是她错估了男人余多的良善。原来,他们这行的入行标准,只能是丧心病狂。她声音嘶哑,几乎快失去自己的声线,留下遗言,“我就算系帮我阿哥,将命赔畀你。只求,再唔扰我家人。”乌鸦眸子一深,沉默了两秒,却又笑了,毫无怜悯的回答她,“好啊,话晒识一场,我会烧纸送你。”他不信她会死。行古惑二十年,他见过无数的人。人都是求生求财,怎么会求死。更何况像她这样一个步步经营,处心积lv的女人。贪生怕死,是通性。一个女人而已,曾经或许因情望指使放纵,但她也不过如一件衣物。男人告诉自己,是她一再的挑衅,使他已经生厌,那么何必留恋。来去潇洒,早忘执念,他自诩,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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