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谊睡醒时,窗外天色昏黄,屋内又冷又寂寥。连着赶来两天的路,这一觉睡得她四肢泛酸,还很渴,但头脑清明了许多。
打开房门,陈谊和谢识之四目相对。依然是日落,天色沉沉,只有一线暗黄还在远山后显现。谢识之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她,眸中各色情绪如沸腾的水,见之叫人惊心。陈谊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的眉头微动,什么都没说,眼眶却又泛红。
楚楚可怜,陈谊最喜欢的样子。
“谢识之…”陈谊上前,弯腰,对他伸出手。
谢识之看了看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抬眸看着她的眼眶更红。不知在僵持什么,他始终没动。
终于,在视线完全模糊到眼眶逐渐蓄不住泪水时,谢识之猛地起身,将陈谊死死地抱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窝。
“你这么能这么对我。李陈谊。”
陈谊只觉得颈窝一片湿意。她微抬起头,让呼吸更通畅。对方却越来越收紧,好像要把她挤扁。接着,肩窝一痛。
“痛痛痛。”
这不是爱抚,不是亲吻。这是带着恨的啃咬。陈谊最受不了痛,她将谢识之往外推,对方纹丝不动,甚至将她抱得更紧,咬得更凶。好像有血流出来了,谢识之松了口,迟疑地舔舐。勾得陈谊身体一震。
“带你去看个东西。”深呼吸后,陈谊拍拍他的后背。
陈谊带谢识之上了山顶的天台。万家灯火尽在眼前。她将灯笼放落,单手掀开一块灰绿色的旧布,露出的齐人高的架子上架着一面铜锣,下面是木槌。
咚—咚——咚—,咚——咚——咚—
最后一下响起后,嘭的一声,西边炸起一朵硕大的烟花,将二人的身影点亮。
好像是在空中撒了一把五彩缤纷的金银琉璃片,绚丽的光点俯冲如云,在至高处炸裂,隐入烟尘。每一朵都带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恣意。
饶是在宫宴上,谢识之也没有见过升得那么高、颜色那么艳的烟花。烟火的光照在谢识之的脸上,他的眸子比焰火还明。
陈谊没有看烟花,只是看着他,眉眼柔和,唇角带笑。
视线总不自觉落在谢识之柔软的唇上,直到焰火尽了,周围一片漆黑。陈谊才回过神来,不自在地看着脚边的灯笼。为什么她老是想亲谢识之啊。
“每年元宵,长平的焰火会燃三次,每次一刻钟。铺天盖地,四面八方,热闹得不得了。去年尤其如此。”谢识之从陈谊的手中接过灯笼,二人并肩往回走,陈谊缓缓开口说,“本来是要和言盛一起看的。”
隐约有惊呼声从小山脚下传来。不远处还听人直呼过瘾。
“哥哥会喜欢的。”谢识之的语气又有些硬。
“双月楼,你我相见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言盛。”疑惑地皱皱眉,陈谊说。
陈谊一向视力不佳,如今更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色。二人机械般直往前走。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只听得谢识之轻笑一声。
“所以,这是在销账?李少主。”
“将自己所承诺的话语一一应验,便可一笔勾销,走向你前程似锦的康庄大道。好无愧疚,毫无留恋。总之你也不欠我什么,我也没损失什么。你是这么想的吗?”
“…”陈谊总是被谢识之问得哑口无言,“是。”
“你没有心吗?李陈谊。”昏黄的灯笼摇晃得严重,明明没有风。
“谢识之。你听我说。”陈谊停下脚步,握住他近乎有些颤抖的手。
谢识之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却冷得要冻僵了。陈谊那温凉的手好像加重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难受。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成为我。你喜欢的不是我,只是能让我成为我的一切资源。这一点你早晚能想明白的。”陈谊抬眸看着他,微微蹙着眉,带着令人心悸的怜悯和冷静,“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只会相看两厌。”
“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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